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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零.月夜
    山门外的流民渐渐被遣尽,德定主持亦下令紧闭了庵门。若水庵方外仙居,山门一闭,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那无情无绪的静谧。除却灰白天穹上偶尔划过几个小小鸽影外,覃楠兮眼前,只有一方无底的四角天空。

    好在有家中携来的书卷为伴,不再需要替宫里的贵人们抄经祈福的日子里,覃楠兮尚能借着书卷佛去心底汹涌的忧惧。而慧净却耐受不住,没了宫里往来的内监宫人,庵中的小尼们得不到一丝外界的讯息,又都是未经过什么大事的,都极擅以讹传讹,没几天,小尼之中,恐慌如西风般一阵紧过一阵。

    慧净伶俐,这日特意沏好了茶,蹭到覃楠兮处,双手捧了杯热茶到她面前,支吾了良久,才凝着她怯问:居士可知道潼关在何处

    潼关覃楠兮接下茶,轻轻吹了吹杯中的浮沫,故意道:慧净师姐怎得关心起关隘了

    慧净扭捏了片刻,挨着覃楠兮坐下,攀着她的手道:这几日我们私下里传的很凶,说是北狄兵已到了潼关,还有说潼关就在这山那一头。北狄兵若过了关,说话就能到咱们这里。还说,说,说那些北狄兵都是猪狗,他们会把女孩儿通通抓去,不管僧俗,都慧净尚稚嫩的小脸一红,不敢接口继续。

    覃楠兮却明白她想说什么。虽然,那一年她只有七岁,可她懂,翠微山下被抓走的那些人,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

    放下手中的茶杯,覃楠兮抚着慧净的冰凉的手背,想安慰她几句,可心底着实又找不出依凭,只好低声答她道:潼关并不在这山那边,而是在长安城东三百里处。

    慧净听罢,深喘了口气,抚着心口欣慰道:三百里,好远吶,又是在东边。咱们这里是城西,还好还好。

    覃楠兮看着她眼中忽起的欢欣,不忍心告诉她潼关便是长安唯一的屏障,若潼关破,长安自然如覆巢之卵。

    潼关,潼关,这几日人人都在说潼关。这潼关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真有那么重要慧净悠闲的晃着两只穿着青灰布鞋的脚,她已确知了潼关远在三百里之外,便撇嘴不屑起那些提起潼关就神色凄惶的人。

    覃楠兮垂目抿茶,斟酌了片刻道:潼关,自古有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的赞誉。确实是镇守两京的天险。

    慧净道:天险什么样的天险有这天险,北狄兵便到不了两京

    覃楠兮闻言只有无奈的幽叹:潼关,确实南有秦岭以为障,北有渭洛汇黄河,西有华山做屏,东面亦是山峰连绵。可是,纵是这样的天险,若无悍将镇守,破关灭城亦不是不可能。

    慧净面色一僵,凄惶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覃楠兮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摇了摇头,沉默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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