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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新伤
    司徒逸眉心一宽,看着覃楠兮摇头不答。

    又伤在了哪里你是不知道自己的心肺旧伤尚未痊愈算天算地,整个大楚都快被你算尽了,可偏偏就顾及不到自己的身子覃楠兮唇角抿成微冷的一线,语气里满满都是嗔怨,可脚步却疾速靠到他身前。不管不顾的拉住他,团团转起圈来。一双着急紧张的目光,只顾上上下下的查看。

    司徒逸不声不响,由着她摆布,顺从的一圈一圈原地打转。原本黯淡的眸光,也渐渐透出明亮和甜蜜。

    看了半晌,覃楠兮才恍然,这隔着锦衣貂裘,他即便真有伤在身,她也是查看不到的。不觉两颊微红,停下手,只捏住他柔软厚重的雪貂披风,声音也柔软了许多:到底是伤到了哪里重是不重

    司徒逸唇角深扬,满足的笑道:不重,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

    那就是还是伤到了你还哄小飞说是着了风寒想想你往日情形,哪里是个小小风寒就能变成这样的覃楠兮打断他的话,泪蒙蒙的双眼,关切的逡巡在他憔悴的形容上,声音里也透着轻微的哽咽:是谁答应我绝不受伤的是谁说让我放心为何逸哥哥你答应楠兮的事,从未有一件能依诺而行逸哥哥一次次食言,让楠兮今后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司徒逸虽明知这只是急怒之下的埋怨,可漫溢着幸福感的眼底,还是赫然一缩,唇角明朗的笑也淡然散去。

    她说的不错,他对她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一件践诺。

    他曾说,他会放她离开,放她去和她的旭哥哥携手江湖,他没做到。

    他曾说,他只安心做她的师兄,竭力保护她的父兄,他没做到。

    他曾说,他要她安然回到名门千金的寻常日子里去,嫁作他人妇,终生过那相夫教子的静好岁月。不必让她陪着他,这样如履薄冰的度日,他没做到。

    他曾说,他要于危难之中娶她,不让她委屈了身份,无名无分的跟着自己在军营里受苦,他没做到。

    甚至,连他曾说,他会好好把她的逸哥哥带回来,不让她的逸哥哥受伤,他也依然没做到。

    司徒逸低着头,只顾暗自愧疚。覃楠兮立在咫尺对面,看着他低垂的眼眸,和微微颤抖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的唇角,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伸手拢住他的披风,轻柔的转开了话儿柳先生怎么说伤到底重是不重

    司徒逸无声的握住覃楠兮的手,将满心的愧疚和感激,统统化成暖暖的一笑,凝着她,摇头坦言:若卿不知道我受伤的事。

    覃楠兮奇道:不知道柳先生怎么会不知道

    眼下情势非常,再者我的伤,也并不是在战场上所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司徒逸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对覃楠兮说出心底里对柳七的疑心。毕竟,柳七的身份一事,也还只是他的猜测。

    不是战场那是如何伤到的覃楠兮瞪圆了双眼,所有的心思只在他的伤上。

    司徒逸眼珠一转,想哄开她的注意力:小飞说

    是刺杀转瞬之间,云泽酒楼遇刺的惊险一幕,又历历在目。覃楠兮凝着他,颤着声低声探问:你班师回朝途中,能在众军之中行刺主帅,会是谁的人

    司徒逸抬手拢了拢覃楠兮耳边的一丝散发,摇头笑道:楠兮真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到是暗杀了

    覃楠兮却不理睬他刻意化解紧张的善意,追问道:可查到是谁的人了

    司徒逸微微叹息道:查不到,也不必去查。眼下,我没有心力去查这样的事。

    可是,他们在军中尚且能伤了你,更何况你常常独自出行身边连个护卫都不带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呢

    司徒逸扬唇道谁说我没有护卫我司徒逸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再者,大势已成,该倒的必然要倒,该立的自然会立。有没有我,都一样。即便他们如愿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他们的颓势。

    覃楠兮看他从容的神色,忽然想起他屯兵山中时,她曾亲见的那些暗卫。想到他也非毫无防备,心才放宽了些。一面替他系紧披风,一面轻声问:逸哥哥是猜到了暗杀你的人是谁了颓势,你是指萧崧

    司徒逸低头看着她娴熟翻飞的手指,轻叹道:未必就是萧崧一党的人。

    除了萧党,还有谁日薄西山还有谁会对你恨之入骨

    未必是因为恨之入骨,也未必是因为现在就已日薄西山。司徒逸凝着眉,自己也在反复思索:或许,是因为我的存在,妨碍了他们的大事。将来的大事。

    自截获那些飞鸽书信之始,他就已知道,萧党不过是楚廷明处的祸害,而附生在朝堂上的,那从未显露行迹的暗疮,恐怕才是真正的大患。

    萧党毕竟没落,其从众多已四散凋零。纵有几个忍吞不下气愤,要行刺他的,也是孤勇私愤,难成气候。而那前后有十多名高手参与配合,行动井然有序的暗杀,显然是从容安排过的。万千军中刺杀主帅,这勇气担当和精细计划,当然不会是萧党余孽孤勇的泄愤之举。

    这个隐在暗处的敌手,或许是要趁他专心对付萧党之际,攻其不备,以几个杀手的轻微代价,早早扼杀他――这个将来必然强劲的敌手而已。

    覃楠兮心思敏锐,顷刻间,便已从他的眉宇里读出许多不寻常,不由的探问:还有什么人还会有什么大事

    树欲静而风不息,楠兮,其实司徒逸刚想细述心底的疑惑,忽然,余光扫过门外,只见一道身影疏忽闪过。立时心头疑云骤起,忙敛住后话,改口道:其实,也许只是我自己多疑而已。

    见他目光闪烁,覃楠兮以为他这又是在连自己一并防备。只得幽幽一叹道:罢了,逸哥哥不愿说,楠兮自不能深问。只是既然有伤在身,是万万不能不治的。若柳先生不便插手,那就从市井找个全无关碍的良医来。总不能就这样生忍着

    司徒逸笑应:哪里会生忍着,有阿素夫在,你还怕他盯的不够紧呢

    阿素夫覃楠兮停手,犹疑了半天,还是没有再问,那已被关押在天牢的阿素夫,是如何替他医治的。

    楠兮,阿素夫的事,是我不好,之前情势复杂。很多事,我也没有把握,所以不得不机密行事。司徒逸低声道,试图解释。

    覃楠兮微叹道:阿素夫肯助你自然是好事,有他着手医治你的新伤旧疾更是天大的好事。只是,金殿之上,他公然认罪,人也押在天牢。纵使他只是从犯,到底是谋害先皇诬害太子的重案,他这次,岂不是毫无生机了

    见她言语温软,司徒逸心知自己猜的不错。她并非要探知什么,只是气他不信她而已。她刻意的冷淡,其实只是在等自己这个轻描淡写的解释而已。

    转身面向她,司徒逸笑道: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连阿素夫的命都搭上的。就算他肯,艾米拉夫人还不肯呢我可是受不了一个美人儿哭哭啼啼的追着我向我讨要夫君

    覃楠兮听得不由抿嘴一乐,道:那你倒是打算如何还人家一个完好无损的夫君

    你放心,阿素夫虽然死罪难逃。可是这样的大案,也不会轻易处决。最早也要拖到秋后。而这段时间之间,应当会有一次天恩大赦。他是被迫行恶,又有首告之功,必当在特赦之列。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区区一个天牢,我要救他出来,还是十分容易的。

    覃楠兮烟眉微蹙,惊疑道:没有什么天大的喜庆,为何会有皇恩大赦

    司徒逸原想据实以告,抬眉却见小飞急匆匆进来,扭捏道:不好意思,不得不打扰二位了老大人醒了,命你们快去呢

    爹爹才歇下,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覃楠兮转身向她,奇道。

    不是老大人自醒的,是硬被你哥哥扰醒的说是朝上有急事,须要同老大人商量挡都挡不住的

    覃楠兮疑惑的望向司徒逸,他从外来,若有要紧事,他应当先于自己的哥哥知道才对。可司徒逸却也是疑惑满眼,神色肃然的对她摇了摇头。

    还耽搁什么,老大人说,请将军立刻过去呢小飞着急的催促两人。

    覃楠兮和司徒逸对视一眼,匆忙转身向覃子安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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