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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相欠(二)
    覃楠兮会意,转身对车夫命道你们慢慢向前,我随后就来。

    车夫得了令,皮鞭一甩,马车就晃晃悠悠行了起来,渐渐越变越小。

    覃楠兮缓步向前,司徒翀牵着马,伴在她身边。

    楠兮,大哥的伤其实就是这个阿素夫下的手。司徒翀犹疑了许久,才打破沉默。

    我知道,我虽不通药理,但也明白些皮毛。毒药一道,成方诡密,若不是配毒之人,自然不能解毒。覃楠兮语气淡淡道,心底却更觉欣慰。她信他,果然还是没信错。

    司徒翀闻言却显然愕了一瞬,缓了片刻才接道:我知道这个阿素夫有个妻子,十多年前在北疆一带失踪了,你,你可以尝试着去找她,有了他的妻子在,他应当不会伤害大哥。

    这一回,换覃楠兮愕然,她料不到,纯真明朗如司徒翀,也能在意欲保护哥哥的时候,使用这样阴暗的法子。看来,事过境迁,她变了,他也有些不同了。

    敛住心念,覃楠兮道:这个阿素夫到底是什么来路他的妻子又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二哥往常是不会和我谈起这些事的。我只是在他们聊天时,偶尔听到过一些罢了。司徒翀抿了抿唇,有些局促不安的答道。

    覃楠兮莞尔一笑,体谅道:你本就不在这些事情上上心,这也怨不得你。

    司徒翀感激的笑了笑,接道:这个阿素夫好像是十多年前来长安的,倒也确实是个神医。宫里许多人的旧疾顽疾都是他治好的。我听说,他初来长安时,但凡攀上个贵宦,便不管不顾,开口就求人家帮他寻妻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不到一年,他就再不提这事了。好事的都以为他在长安新娶了娇娘,就将旧妻遗忘了。可是最近,我刻意着人去查过,并未发现他在长安置了家业。而据当初被他央求过的人回忆,他的妻子是在北狄边境上失踪的,好像是被什么人拘了去。

    覃楠兮静静听着,慢慢对司徒翀刮目相看起来。她一直身处漩涡,深知阿素夫的来路,可能就是很多事情的关键所在。她没想到,一直恍若置身事外的司徒翀,也看透了这一点,还暗中调查起阿素夫的来路。

    司徒翀却不知道覃楠兮的心思,只斟酌着力求明了的解释:据说,阿素夫的妻子美貌非凡,他们两人自幼相识相爱,感情笃深。当初,两人一起到长安谋生,不想,半路遇上一支来路不明的匪人,劫走了他的妻子。有人说,曾见过他的妻子在北狄,有人说她是被北狄贵族抢去做了夫人,也有人说她是被禁锢在北狄王廷。

    略顿了顿,司徒翀盯住覃楠兮,诚恳道:这些,虽然都不是做准的消息。可云泽毕竟是大哥的下辖,大哥要派人去查,应当会便宜很多。只要找到了这个女人,阿素夫应该会十分感激大哥,就不会再伤害大哥。

    覃楠兮点点头,她心头的困惑和担忧,都被这些重要的信息轻轻拂开。若阿素夫真有这样一个爱妻失踪,那么只怕阿素夫效命之人,就是掳走他的爱妻之人。只要阿素夫的妻子在北疆,她就有信心能找到她。沉郁了许久的神思,仿佛是见了云隙的阳光,顷刻泄出一线明朗。

    抬眼凝住司徒翀,覃楠兮打趣道:没想到,你这个纯彻清洁的三少爷也懂这些个

    司徒翀摇摇头无奈道:我只是不想,不想大哥和二哥他终究说不出萧墙相杀的话,默了声,低头只顾看脚边的落叶。

    司徒翀,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你二哥为何一定要对逸哥哥死死相逼

    司徒翀闻言怔住,缓了片刻才道:逸哥哥呵,说起来,我也长你两岁,倒从未听你叫过我哥哥他用唇边极刻意的笑容,徒劳的掩饰着语中的失落。

    覃楠兮一时愣住,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却听他接道:这些事,其实根本不是大哥的错。我娘忌讳大哥,总在二哥面前说起爹如何偏疼大哥的话。久了,二哥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处处和大哥作对。后来,大哥从军去了北疆,二哥他竟然做主,想要把姐姐许配到岭南一个不入流的下官家中。幸亏姐姐机灵,乘先帝寿宴的机会,大展风采,一段骑术表演,艳冠群芳,当即就被先帝指给长平王做侧妃。只可惜我姐姐那么个大美人,就因为不是我娘亲生,终究只能屈做侧妃。直到,直到才被追封为正妃。说起已故的异母姐姐司徒琳琅,司徒翀语带哽咽,泪意朦胧。

    覃楠兮悄然递上自己的绣帕,违心的低劝道:好在,姐姐和王爷伉俪情深,也聊算欣慰了。她明白,司徒翀定不知道长平亲王的真实为人,她又何必令他对人心更添绝望

    静等司徒翀从哀伤中缓过心神,覃楠兮又道:你两个哥哥间,难道就只为了这些事水火不容

    司徒翀长长一叹,低下头无奈道:若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舅舅鼎力扶持二哥袭爵,说透些,是为扶新帝登位。大哥却从始至终都是前太子的肱骨忠臣,舅舅他怎么会放过大哥舅舅这么做,说到底,为的是他们萧家,他又怎么会在意司徒家的孩子自相残杀

    到头来,还是为了权势。只一个权势,就令父子相杀,兄弟相残覃楠兮凝着司徒翀眉宇间的哀伤和无奈,也深觉悲哀。他和她,原本都是简单纯彻的人,却无端被卷进这一场又一场的纷争中。如今,对垒双方是他们的至亲至爱,他们要如何自处

    楠兮司徒翀轻唤一声。

    覃楠兮应声抬头,只见他漆黑晶亮的眸底,有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深邃和沉重。

    楠兮,我求你,求你转告大哥,无论何时何地,我永远是他的弟弟。求他念在爹爹的份上,原谅二哥的糊涂。如果,将来,将来有一天司徒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咽下了后话。他是这世间最不愿意看到那一天的人。

    覃楠兮点点头,又苦苦道:你又怎知,有一天,不是你二哥对你大哥

    楠兮,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尽快赶路吧司徒翀打断覃楠兮的话匆忙道。不论是大哥对二哥下手,还是二哥对大哥下手,他都不愿去听,甚至不敢去想。

    覃楠兮了然,点了点头,深深拜下身去。说到底,她欠他的,不仅仅是方才城门口的相助之义,还有事关阿素夫的重要信息,更有十年光阴里,他的倾心相伴,全心呵护,和眼下的全心成全。

    司徒翀哀哀望着她,深吸一口气,又低低唤了声:楠兮语声未落,就见他突然仰起头,眺往极远的西北方,语意潮润的哀道:只怕再见时,我必得要叫你一声大嫂了就此别过。楠兮,一路保重

    说着,他长身一揖,起身未稳便已翻身跃上马背,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覃楠兮望着烟尘中他越来越淡的身影,深深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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