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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瘟疫
    心急路长,此次远去云泽,覃楠兮浑然忘净夜息昼行万全之策,只命车夫日夜兼程。不足一月,风尘扑扑的三人,竟已能感受到北疆清凉的晚夏夜风。

    眼前的山道渐趋平阔,道上的行人也逐渐稀疏。四下周边,慢慢荒凉起来。这一日,眼见赤日西垂,覃楠兮又命车夫将车泊在道边,安排了几句,便自己下车舒展酸痛僵直的身子。

    小飞跟在她身后,一面左右摆动着脖颈四下张望,一面打趣道:又是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下脚,你也不怕被山匪劫了去做压寨夫人还真是看不出你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覃楠兮笑道:你怕

    小飞道:怕,当然怕这前无村后无店的鬼地方,最是山匪横行的地方。咱们这车,一看就是没多少油水可捞的。没财可劫,他们只好劫色不是

    覃楠兮道:若真遇上山匪,你以为他们劫了财帛就会放过我们

    小飞埋怨起来:既然知道,那你还不怕这一路总这样风餐露宿,害的我没一晚敢合了俩眼好好睡的你倒好,夜夜安睡,香甜的很

    覃楠兮心底暗笑,以小飞那三脚猫的丁点儿功夫,若真遇上劫道的匪人,她们俩个也只有成对儿被捉的份儿,哪里能指望她保护自己,可是,她的心意覃楠兮却明白,口里便领情道: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怪我,怪我没把话儿和你说明。我敢这样也是有恃无恐。今晚起,不论咱们哪里落脚,飞爷尽管放心安睡。我保咱们平安无虞。

    你怎么保小飞嘴比脑快,话音落地,眼中也泛起疑色。与覃楠兮相伴一年多,她知道她不是信口言诺的人。

    覃楠兮冲她一笑,低声道:你忘了咱们第一次去云泽路上的遭遇

    你是说那些暗中保护你的高手小飞说着,眼睛已警觉的四下张望起来。

    嗯,就是那些人。所以,有那样一等一的高手保护咱们,飞爷尽管放心安眠

    小飞皱了皱鼻子,不解的问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覃楠兮低头整理着裙角的褶皱,淡然道:据说,那些人称作风竹卫,他们可能是长平亲王或者我哥哥的人。

    小飞听罢,却炸了:什么那你还敢带着他们去找将军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覃楠兮身形猛然一定,抬眼望向小飞,默默不语。

    你,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小飞有些心虚。

    覃楠兮收回淡然中透着威严的目光,轻道:你觉得我安的什么心当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逸哥哥有伤在身,不是他们危言耸听的。司徒翀和我哥哥都说,眼下只有阿素夫救得了逸哥哥。连柳先生也明白这一点。你觉得,长平亲王和我哥哥,下了那么多功夫,他们凭什么要我白白带了阿素夫去救逸哥哥

    小飞也知道覃楠兮说的话都在理,可还是担忧道:那,带了那些高手去云泽,将军不是就泄露了行迹他有伤在身,行踪被人发现,就很危险啊

    覃楠兮望了一眼远处静谧的树丛,低道:据我哥哥说,那天晚上,风竹卫救了逸哥哥后,在城外被另一群高手将他们劫走。我推测,那些人劫走逸哥哥的人,应当是逸哥哥自己的手下,他们是听了柳先生安排,早在城外接应。他们既然能在长安城外,从风竹卫手里劫走逸哥哥,你还怕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输给风竹卫不成

    小飞空张了张嘴,却也很快又抿起嘴唇,点头承认覃楠兮所说有理。

    两人闲聊了几句,正要返身,就见阿素夫远远过来,神色焦慌的道:削姐,那边树丛里有鞋人,看这响是北地的牧人。都生病了

    小飞龇牙一乐,一路上,只要阿素夫开口,她都忍不住笑他的奇怪的腔调。好在阿素夫性子宽厚,从来不与她计较。覃楠兮听说,却是眉头微簇,眼波闪烁,半晌才毫无重点的应道:先生是神医,若说他们有病色,自然不会错漏了。

    阿素夫幽绿的眼中全是焦急和不解:削姐,我能不能去救他们泥们中原不使有句花儿叫: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

    覃楠兮凝着他的神色,仔细的分辨着其中的真假,口里却淡然道:先生难道忘了我们此行云泽是有重要的事若误了事,先生要如何交代

    阿素夫闻言急的微微跺脚,又向树丛中瞟了一眼,难得肃然得道:削姐放形,绝不灰耽误,王爷要救的人我一定会救,也一定救得了。我是个医者,见死不救,上天灰惩罚我的

    覃楠兮唇角微提,情急之下,这个阿素夫终于还是主动说出了要他前去云泽救人的人是王爷。

    长平王,原来,他布线已足足十余年覃楠兮在心中暗叹,即刻也了然既然阿素夫听命于长平王,那么他的妻子就应当是被长平王的人囚禁,而阿素夫发现先帝所服丹药中有慢毒一事,事实上应该是长平授意他所为。

    只是,长平王为何会将这个推翻太子的完美借口,轻易的送给当时的昌宁王周桓覃楠兮神思飞转,却也一时推不通这一点。正蹙眉想的认真,猛见阿素夫跃到离自己只有半尺远的地方,摊着两只大手,恳求道:削姐,请给我一天时间,我不能见死不救见死不救太恶毒,会受到上天的惩罚的

    覃楠兮点点头,以她的心性,她自然不会袖手不理。她只是见阿素夫焦急,才故意拖延罢了。人在焦急慌乱中最容易破开心防,她是意欲探探阿素夫到底听命于谁。而她不知道的却是,阿素夫从来没打算隐瞒这一点,而长平王和覃楠甫更不打算隐瞒。他们就是要她和司徒逸都知道,阿素夫就是长平王的人。

    见她应允,阿素夫长腿撂开,三两步就隐进了道边的树林。

    覃楠兮和小飞紧跟在他身后进了树林。

    晚风中,浓荫飒飒作响,昏暗的天光透过叶隙,在积年的落叶上投下磷火般晦暗幽冷的几点光亮,覃楠兮眯着眼睛,努力分辨着树下正呻吟着的人。

    削姐,你们别过来阿素夫已经俯身在那人身边,忽然远远的对覃楠兮和小飞阻道。

    小飞扯住覃楠兮,从怀里掏出火折,点亮一团光晕。借着微弱的火光,两人才看清。

    树下,半依半靠着一个北狄牧人打扮的男子,他灰黑的旧皮袍上,打着好些补丁,一双厚毡靴也磨破了边角,蜡黄的脸庞,青绿深陷的眼眶,胸口微弱的起伏着,他的左手无力垂落在身边,右手努力的伸向膝头。他的膝上,匍匐着一个同样寒简打扮的牧人女子,她俯面向下,周身已纹丝不动,只有一条又黑又粗的长发辫,还不舍的缠绕在男子手边。

    他们这是怎么了覃楠兮驻足,远远的问阿素夫。

    只见阿素夫从袖中扯出一条长帕,迅速又仔细的将帕子折了三叠,兜脸向后一系,遮住了自己的口鼻。罢了才回头高声道:是疫症,你们暂时不要过来。

    疫症覃楠兮微微一怔。云泽一代确实常有逃过境来讨生的北狄牧人。看这两个人的打扮,像是寒苦逃难的北狄牧人不假,可他们为何会病倒在这里而他们所生的竟然是疫症。

    难道是云泽遇上了瘟疫难道雪上加霜这样的事,真要一而再再二三的应在司徒逸身上一念及此,覃楠兮的心又紧紧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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