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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布局
    将近申正,小飞才探头探脑的进了覃楠兮房中,她还有些不习惯没有覃府下人的陪伴和引路。

    今儿怎么没派人到前园里接我过来小飞前脚刚踏入覃楠兮的房门,就撂开嗓子奇怪道。

    你小飞爷是什么人物,就这么个小小的园子,我还怕你走丢了不成我可是从来没有派人接过你的。覃楠兮一面迎了出来,一面和暖笑道。

    见小飞听了自己的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又浅笑着接道:放心,往后的一段日子,我家不会再有人盯着小飞爷的行踪了。说着,顺手牵起小飞,就向房内走去。

    小飞瞪着双眼,甩开她的手,认真犟了起来: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打回了长安,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总是说一半吞一半还有,你家这地方可真是够邪性的看着人人都是和气的,结果却都是些暗地里捅刀子的他们连你都不放过,更何况是我一个江湖小混混。你今儿给我把话说明白了,免得飞爷我那天被你家的哥哥嫂嫂之类的人物宰了丢湖里喂鱼,都没人知道

    覃楠兮明白小飞一直因为司徒逸的事对自己和覃府有芥蒂,也不强辩,只默然从桌上的细瓷盘中抓了一把艳红新鲜的樱桃,捧到她面前,讨好道:飞爷放心,就算我家有人要算计,也是算计我这个准将军夫人,小飞爷是江湖中人,没人敢把你丢湖里喂鱼的

    小飞定定的望着覃楠兮一脸的讨好,半晌,才无奈的哼了一声,劈手过去接下樱桃,转身一屁股落在了花梨圆凳上。

    覃楠兮唇角深扬,欣喜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怨我

    谁说我不怨小飞打断她,道:我怨的很,我怨你有这么个古怪阴险的哥哥嫂嫂,也怨你脑子也不好好动动,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害的大将军现在哎,罢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一个江湖人都看不出你嫂子的心机,更何况你这么个大小姐。小飞说着,又气恼的丢了颗樱桃到嘴里,狠狠咬了下去。

    其实其实我兄嫂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覃楠兮扫了小飞一眼,犹疑着低声道。

    她已从出事之初的极端愤怒中逐渐冷静了下来。目前兄嫂对她的不干涉不过问与其说是因为他们愧疚,不如说是他们刻意给她这个覃府千金,准将军夫人留下的空隙那天,在父亲病榻前,嫂嫂萧落梅欲言又止的那一句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已足够提醒覃楠兮,兄嫂的反常举止中一定有隐情。因此,覃楠兮虽然面上依旧对嫂嫂不理不睬,可心里已开始细细推敲他们的所作所为来。如今于她而言,不论是谁,只要是局中人,她都会细细推敲考量,她是不会放过一丝救司徒逸的可能了。

    小飞嘴角一斜,高声道:呵,果然你们还是一家人,将军生死未卜,你这么快就降了你忘了将军他几次舍命救你,你忘了他对你

    别说了覃楠兮赫然打断她,尖利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她始终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了司徒逸的被骗被囚,因而,小飞这几句气头上的话,刚刚好挑到了她的心尖的痛处。

    小飞惊愕的望着紧闭起双眼,努力平息着自己的覃楠兮。只见她缓缓睁眼,深叹了一声,低声道:眼下不是彼此埋怨的时候。我要你来是求你帮忙的你若觉得我不值得你小飞爷出手相帮,那就权当这些事是在帮逸哥哥做吧

    我,我也不是在怨你小飞望着她,挠起头来,她只不过是说说气话,吐一吐郁积的愤懑罢了。

    覃楠兮也不再管她,转身从妆奁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箭,回到桌边落座。

    这,这是当时那个大头鬼给咱们的信符小飞暗吁了口气,瞧了一眼她掌心的小箭,匆忙借机转移了话头儿。

    覃楠兮点点头道:是,就是那信符。我现在要请飞爷拿着它去办几件事。

    去找那个大头鬼小飞歪着脑袋,琢磨着覃楠兮眼里她从未见过的阴翳神色。

    不是,这事还偏偏不能让莫丹知道。覃楠兮摩挲着精巧可爱的小铜箭道。

    不能让他知道,难道你觉得是大头鬼出卖了将军小飞捏着拳头从坐上惊跳而起。

    当然不是覃楠兮断然制止了她,又道:以逸哥哥的识人之力和莫丹同他的感情而言,莫丹决不会主动出卖逸哥哥的。可是,莫丹为人耿直粗疏,难免没有不慎透露信息的时候,如果有人深知他的性情和他同逸哥哥的关系,有心从他那里寻机会,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小飞会意,接道:所以,现在我们不能让大头鬼知道这事

    覃楠兮点点头,将小箭信符递给小飞道:我要你去找的人是柳先生。

    柳七那只冷鬼也在长安

    阿萝如同柳先生的影子一般,既然你看到阿萝人在长安,那柳先生自然在长安。你去找他,把这首童谣背给他听。覃楠兮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笺,展开来,摊到小飞面前。

    童谣小飞疑惑的看看纸笺上秀丽的几行字,又看看一脸肃然的覃楠兮,才断定她真不是在开玩笑。

    你要背下来,背给柳先生听。

    大地官,是强梁,张彤弓,乾坤凉,太液池畔濯缨黄;

    点尔王,天地方,西北落,碧海光,云甲水戈定紫桓。

    覃楠兮一字一句的教小飞背诵。这首三十年前曾掀起大浪的童谣,既然眼下只流传着半句。她不妨将那唯有她和父亲知道的后半句略加改动,传了出去。既然昌宁郡王他们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制造势头,她为何不借力打力

    父亲曾说这首歌谣的后半句中说到的是传国玉玺的下落。而眼下野心勃勃的环伺皇位周边的那几个人,他们有哪一个不想在这样的当口里得到受命于天这几个字的这首被覃楠兮刻意修改的谶谣,只要传开,就一定会有人留意到歌谣中的暗指。

    第一句中是大地官,是强梁,是暗指乱朝纲混乾坤的是司徒一姓,而第二句中,覃楠兮却改说玉玺西北落,碧海畔闪光。西北碧海,自然是指传国玉玺落迹云泽。当年苏旭逃亡,最终落脚云泽是事实。因而这样说,定有熟知往事的人信以为真,再加上云甲水戈定紫桓一句,云泽城中的玉玺和云泽城中的甲戈能功定紫桓,而在云泽,除了司徒逸,还能有谁有以甲戈功定紫桓的本事

    小飞念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牢记了下来,才抬起头对覃楠兮道:这歌谣不是早就流传的只是没有这后半句你为何要把这个告诉柳先生

    覃楠兮将摊在桌上的纸笺收到袖中,低头犹疑起来:若柳先生他他听到了自然就明白了,总之,你要记得只能亲口告诉他。

    小飞见她分明是不愿细答,也不敢再问,点了点头,就沉默下来。

    还有一个句话,你也要务必帮我带给柳先生。覃楠兮抬起头,静定的凝着小飞道。

    你说

    覃楠兮双目落向窗外渐暗的天光,仿佛深思游弋在遥远的往事中一般,声音沉缓道:乌达其人形貌:蜂准,长目,鸷鸟鹰隼,豺声。

    什,什么准,什么鹰,什么豺的小飞斜着嘴角为难起来,要她背个童谣还勉强可以,可这句史太公描摹秦始皇形容的文字对她而言,就确实是难了。

    你必须记下,我还猜不出逸哥哥身边到底是谁有异心,因此只能这样说覃楠兮略微有些焦急的催促小飞。她无法确定当时弹压住了亲骑营不让他们去救司徒逸的人到底是谁。所以眼下她只能这样模棱两可的传话。若柳七是真心要救司徒逸,他自然明白她的话里哪些信息是可以利用的,而若柳七要袖手事外,甚至他就是昌宁的人,覃楠兮所传递的,也不过是一首他们决不会主动去用的童谣和一句普通的古语罢了。

    小飞不住的搔着脑袋,攒着眉心跟着她念了不下五十遍,终于记下了这句古怪的话,正准备起身逃走,就又被覃楠兮拽住命道:你找到了柳先生,传了话就即刻回来府里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你要尽快回来,后面的事,我还要看柳先生怎么说。

    小飞急急的点了点头,随意拱了拱手就逃了出去。

    覃楠兮望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步,完全是试探,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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