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走到铜盆跟前低下头去,正要撩水,朱白氏喊了声“等一下甭急”,把孙子交给儿媳,一边挪着小脚一边从腰后解开围裙系带儿,把那条蓝色印花围腰布巾围到朱先生脖子上,一只手按着朱先生的头,一只手伸进脸盆撩起水来。朱先生猛乍扬起被妻子按压着的脑袋问:“你看看我还有几根黑头发?”
“没有黑的了,尽是白的。”
“你仔细看看还有没有黑的?”
“我连一根黑头发也寻不见。”
“你没仔细寻嘛!去,把老花镜戴上仔细寻。”
朱白氏从台阶上的针线蒲篮里取来花镜套到脸上,一只手按着丈夫的头,另一只手拨拉着头发,从前额搜寻到后脑勺,再从左耳根搜上头顶搜到右耳根。朱先生把额头牴搭在妻子的大腿面上,乖觉温顺地听任她的手指翻转他的脑袋拨拉他的发根,忽然回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在头发里捉虱子的情景。母亲把他的头按压在大腿上,分开马鬃毛似的头发寻逮蠕蠕窜逃的虱子,嘴里不住地嘟囔着,啊呀呀,头发上的虮子跟稻穗子一样稠咧……朱先生的脸颊贴着妻子温热的大腿,忍不住说:“我想叫你一声妈——”朱白氏惊讶地停住了双手:“你老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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