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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好一盘大棋!
    崇康十四年,二月十二。
    花神诞。
    运河至鲁水段,一艘桅杆悬锦衣大旗的楼船,靠岸候水闸以入黄河。
    天初明,白雾弥漫。
    虽船外湿冷,而楼船三楼一香闺内,熏笼烘的暖香宜人。
    临窗一书几前,一钟灵毓秀的女孩儿静坐,执笔临帖。
    她头上只绾着一家常随云髻,眉眼如画。
    身上着一玉色薄绸长衫裙,外套一浅水绿银纹重莲纱。
    恍若月宫仙子,人间花神。
    几上铺着一张淡粉花笺,一支小楷于纸面上一笔一划临写着一阙词: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书罢,少女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眸,便痴痴的望着字面出神……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一丝丝情丝,缠绕在女孩儿眉眼间。
    唇角弯起一抹极美极美的微笑。
    “咳,咳咳……”
    “吱……呀!”
    正当女孩儿轻咳时,听到屏风后门口处传来开门声。
    她侧目看去,就见一圆滚滚的脑瓜儿,悄悄探出屏风,往里瞅来。
    没一会儿,在这脑瓜儿下,又悄悄探出两个脑袋来……
    女孩儿灿然一笑,笑骂道:“小角儿,你又弄鬼,还带着方方元元?”
    小角儿见被发现了,便嘻嘻嘻的堆着一张大笑脸出来,引着方方元元上前走近后,三人一起跪下,笑道:“给奶奶道喜!”
    这钟灵毓秀之女孩儿自然便是黛玉,她听闻此言,面上的笑容一凝,随即切齿上前,捧住小角儿那张圆润润的脸蛋一阵揉捏,最后轻扯住她的嘴角,威胁道:“你再敢浑说!”
    小角儿被欺负了也不恼,反而咯咯咯的快笑倒过去,让黛玉也绷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小角儿贼眉鼠眼挑着卧蚕眉神秘道:“只奶奶一人在时我们才叫!”
    黛玉俏脸晕红,见果真只这三个小东西在,便扬起纤细的食指在小角儿眉心处“狠狠的”点了下,“噗嗤”一笑。
    等三人起来后,小角儿又送上三人一起准备的寿礼。
    一只绣成鸭子的鸳鸯荷包。
    今儿是花神诞,亦是黛玉生儿。
    黛玉接了三个小人儿的礼后,忍不住笑道:“你们如今也学着做女红了?这针脚倒也使得!”
    这自然是顽笑讽刺话,不过小角儿却当真了,得意的仰着头咯咯咯笑个不停。
    “小傻子!”
    黛玉欢喜不尽的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又抚了抚一直笑眯眯的方方元元的头。
    三人祝完寿,正要撤走,便见房门再次打开,紫鹃带着晴雯、春燕、小红等人,端着一托盘,托着一碗寿面进来。
    众人皆欢喜的与黛玉道喜,送上各自的礼。
    此时女子皆会女红,因而寿礼多为荷包、鞋袜等女红。
    不过讨个喜意罢。
    紫鹃等人瞧见了小角儿三人送上的荷包后,自然又很是取笑了通。
    一时间房内热闹非常。
    没一会儿,邢岫烟也送来两色针线活,说了些吉祥话。
    她与旁人不同,黛玉客气了几回,问答:“还不知姐姐哪日的生儿?”
    邢岫烟微笑道:“四月二十六。”
    “呀!”
    一屋子丫头都惊呼了声,黛玉都眨了眨眼,看着邢岫烟笑道:“竟和三哥哥一天!”
    晴雯等人则艳羡道:“原只道平儿姐姐和三爷一天,没想到姑娘也是。”
    邢岫烟闻言也怔了怔,轻笑道:“倒是巧了。”
    她闲云野鹤般的性子,并未拿此事当大事。
    见她这般,一众素日来已经习惯将贾琮当天的女孩子,还颇有些不习惯。
    好似她们的珍宝,被人当成了寻常砖头一样。
    不过,也是好事……
    虽然还没人明说什么,但大家多少都有些代贾琮头疼了。
    只一个芙蓉公子,一个林姑娘,再加上一个宝姑娘,就足够热闹了,若再饶上一个大太太的亲侄女儿……
    此时,船上诸人还不知邢夫人已丧。
    又说了起子话,众人知黛玉喜静,正要告退,就见两个二楼的嬷嬷急匆匆上来,满面堆笑道:“姑娘大喜!”
    若无寻常事,二楼的嬷嬷原是不准上三楼的。
    不过看着两人手上捧着的几只长盒,黛玉以为是二楼的嬷嬷们送的寿礼,颇有些吃惊。
    然后便听两个嬷嬷同声道:“姑娘大喜!三爷派了快马,迎上了咱们的船,给姑娘来送寿礼来啦!”
    黛玉:“……”
    “哇!!”
    小角儿闻言,眼睛放光,好似贾琮专门派人来给她过生儿一样,都跳脚蹦了起来,笑的满面花开。
    黛玉却是怔怔的望向门外,为首嬷嬷赔笑道:“三爷并没来,是派了亲兵来的。”
    她并不知,黛玉心中酥化成了何样……
    另一嬷嬷却是眼尖,瞧出了黛玉的心情,忙道:“姑娘快来瞧瞧三爷给姑娘送的什么礼罢。”
    紫鹃和小八忙上前接过三四只大小锦盒,黛玉似连话都说不出了,只一双原本就似氤氲着晨露般的眼眸,愈发亮晶晶的看着紫鹃、晴雯等人将锦盒摆在圆桌上,都巴巴的等着她开宝。
    黛玉抿了抿唇,先拿起手边一巴掌大小的锦盒,轻轻打开后,就听周遭一片惊叹声:“哇!”
    只见锦盒内,静静的躺着一枚玉簪。
    玉簪的花饰,却是一只展着一对白玉薄翅的蝴蝶。
    美轮美奂。
    女孩子对这样的礼物,哪有什么抵抗力?
    莫说晴雯等人,连邢岫烟都仔细的多看了好几眼。
    黛玉皓齿轻咬薄唇,眼睛似移不开。
    不过终究还是将锦盒合了起来,听到周边一阵不舍的呻.吟声……
    又将第二个锦盒打开,就见是一双玲珑点翠垂珠扣!
    精巧优雅。
    众人又是一阵赞美。
    黛玉眼睛微微弯起,心里的惊喜一阵阵炸开,让她有些目眩头晕。
    整个人都有些酥麻。
    再打开第三个锦盒,却见竟是一条鹅黄缕白银轻罗长裙!
    “喔!!”
    小角儿又“鬼哭狼嚎”般怪叫起来。
    惹得晴雯等人大笑。
    一双双眼眸中却满是艳羡!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最后一只长条锦盒上。
    黛玉手已经微微有些颤了,她缓缓将长条锦盒打开,便见一株卷轴躺在里面。
    黛玉将卷轴取出,一点点打开……
    “我的天!!”
    紫鹃倒吸一口气,与已经说不出话的晴雯等人一起睁大了眼睛。
    那纸面上,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人,不是黛玉,又是何人?
    那双幽幽含情的眸眼,对比眼前人,又有何分别?
    留白处,书着十四清臣体字,道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黛玉早已湿润的眸中,见此泪水再也难忍,滚落而下。
    ……
    神京,大明宫。
    养心殿内,气氛冷若寒冬。
    崇康帝坐在御案后,冷冷的看着殿内诸人,看着为首之人。
    经武定侯吴诰、参宁侯宋杰、靖安候徐忠、广平侯蔡宽四人为首,忠勤伯章庆、诚意伯汪广、安平伯何荣、云阳伯刘才、广恩伯陈旭为辅的龙首原伏击案,经数日严查,终于查出了手尾。
    可是,却遭人矢口否认!
    谁都没有想到,查出兵员和军械缺额的,竟会是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
    仅仅十日之前,开国公李道林,便是调遣了这三大营,围了扬威营,逼的平凉候自戕而亡,惨烈之极。
    提调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的主将临安候赵铎,江夏候周睿、永城侯梅钴,是开国公一系最中坚的三名武侯!
    素来唯李道林马首是瞻!
    谁会想到,竟会是他们出了事……
    宣国公赵崇声音漠然道:“陛下,武定侯等人与兵部清吏司、武库司等官员,依名册清点,虽十二团营兵丁皆有二成至三成不等的缺额,但军械唯有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缺损严重,无法与武库司的名册核实。其中可以确认,龙首原伏击冠军侯之三架八牛弩、十架脚踏弩,出自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最奇者,此三大营掌管军资之武库司马,皆于调查之前一日,暴毙而亡,三大营之武库军械名册,焚之一空。”
    军机大臣宁则臣、赵青山、宋广先、娄成文并义忠亲王刘孜五人,无不面色动容,目光骇然的看向为首之开国公李道林。
    李道林面沉如水,冷漠的目光中透着震怒。
    从一开始,他就怀疑,这是一道局,目的是针对贞元勋臣。
    他原本以为,这次仍是针对赵崇那边的人,却不想……
    矛头竟会直指他的核心!
    更让李道林没想到的是,此人手段之狠之毒之阴险,竟会到这样的地步。
    他还将手,伸入了三大营伸的那样深!
    还让临安候赵铎,江夏候周睿、永城侯梅钴三人毫无所觉!
    可怕、可怖、更可恨!!
    此布局,必非一日之功,且布局之人,地位必然崇高。
    此人,恨贞元勋贵入骨。
    从平凉候、东川候起,再到临安候、江夏候、永城侯,京城十二团营几沦陷一半!
    此人,还会是谁?!
    见李道林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崇康帝面色更冷,目光也更锋利,他寒声问道:“开国公,对此调查,汝有何异议否?”
    李道林一字一句道:“此为阴谋!临安候赵铎,江夏候周睿、永城侯梅钴,没有任何道理这样做。”
    崇康帝讥讽一笑,冷冷的看了李道林一眼后,问赵崇:“宣国公以为如何?”
    赵崇垂着眼帘,微微躬身道:“臣以为,不管是否阴谋,可留后再查,当下,临安候赵铎,江夏候周睿、永城侯梅钴三人,不再适宜执掌三大营。”
    李道林闻言面色剧变,就见崇康帝微微扬起下巴,吐出一字来:
    “可!”
    赵崇再道:“臣举荐武定侯吴诰、参宁侯宋杰、靖安候徐忠,执掌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
    此言一出,李道林虎目一凝,就见崇康帝思量稍许后,缓缓颔首,道了声:
    “准!”
    看到这一幕,一直在旁冷眼观之的宁则臣心中发寒:
    好一盘大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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