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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多谢太上皇,深明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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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曙色泠泠、天光清冽的肆夜之后黎明之下  在这肃杀阵阵、惨雾愁云的凄凄宫道  太上皇李旦持着沉冗的心境、厚重的情绪  在臣子郭元振的陪同下  一路上了承天门

    几乎就是前后脚的时间交错  皇上李隆基也已带兵将门楼死死的包围住

    成阵的晨风自远之又远方一层层的撩拨过來  吹鼓的人衣袍簌簌、鬓发扬扬

    旦站在高处  颔首凝目  看着三郎李隆基一路向自己这边儿稳稳的过來  看着他骑马扬鞭、那发冠上一点璀然的亮色好似利剪划破了暗沉的世界  看着他辩驳不清神色的面孔间笼了一层淡淡的烟尘

    这个孩子长大了  自己的儿子真的是长大了  他出落的挺拔如玉、俊朗卓绝  他的手段也越來越干净和利落  他是真的沿顺着冥冥中某种天命的召唤一路坦缓前进、一路稳稳然的行至了那个合该由他登临的顶峰

    旦嘴角微勾、浅浅含笑  那心境是怎样的沉淀  又是怎样的隐隐作弄  这张面孔含笑微殇  即而又成了一片漠漠  沒有表情

    事态是残酷的  时局与动机包括那个最终的结果也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隆基要杀太平不假;但同时  隆基也要李旦的权利  可是现在  隆基需要控制住太上皇李旦  举着太上皇的这面大旗肃清天下  故而李旦  也是隆基这整场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极重要、极关键的一枚棋子……

    他成了儿子攀登政权顶峰的那最后一枚棋子  这到底是该悲凉、还是该荣幸

    “打开城门  ”李旦侧首  声色淡然的吩咐了一句  “迎皇帝上來  ”不重不轻  威仪尤在  不容置疑

    那一侧的侍从被太上皇的阵仗吓住  即便是如此险峻的情势  也依旧沒敢拂逆太上皇的旨意

    当那城门缓缓然打开  顺着一点星芒投向大地、渐渐扩大的光亮  隆基翻身下马  穿过那羽林战甲着体、严整林立两侧的军士阵仗  一步一步上了承天门的门楼

    隆基的面孔有如深秋里凝练成冰的静水  那样凝固不化的肃穆、庄严  同时又是那样积蓄颇深的冷凝、清漠

    流光千转、暗影微动  他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沒了感情也失了心丢了魂儿  他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儿情识飘曳向了何处  故而也无所谓无颜面见自己的父亲

    有些时候他也会幽幽的想  自己当真是极狠戾的一个人  为了那个执着在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样动辄不移的认定的目标  他似乎可以辜负天下所有人  包括他爱的以及爱他的  甚至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在距离李旦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  隆基跪下去  一身的战甲折射了月光的洗礼  随着身体的动作而耀出粼粼的波浪  璀璨的金光跌碎在眼帘里  顺着波及、刺痛了沉闷的内心

    怎么也沒有想到过  父子之间有朝一日  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格局、这样的环境下一立一跪面对彼此

    又兴许是翻涌的情潮在心底深处堆叠的太过沉冗  这苦心又无奈、受制于命运辗转不得自由的父子俩  谁都仿佛心境澄明、沒有了半点喜悦或者是悲伤了

    微风过面  带起微微的冷  李旦颔首  声音淡淡然:“三郎啊  ”这一声氤氲过口齿的唤  好似幽幽的叹息  他定睛  声音不像是无奈  倒仿佛流露着隐隐的鼓励  “往后的事情该怎样做  你自己决定吧  ”

    隆基心念一动  目光噙了一抹惶然的甫一抬首

    父亲的反应令他吃惊  月光中父亲的面孔显得别样柔和  倒把其间那一份凝重感作弄的涣散了不少

    倏然间声息全无  只有微微风声在周遭流转变幻  这对父子隔过微光与暗影定定对望  眼底深处浮动的情态都有着良多的蕴含  似乎隐隐会心、又似乎什么都无法明白

    一阵沉默后  隆基心念一沉  抿抿唇畔  又猝地抱拳展眉启口扬声:“多谢太上皇  深明大义  ”朗朗的声色  这一句话  阻隔了万千徒然的兜转  有点儿残酷、却很是直白

    旦在这个时候抬步向儿子走过去  不缓不急  足步间夹着一股沉稳:“罢了……”至隆基近前  他一叹后颔首  声色沉仄  带着长辈对于晚辈的劝诫和嘱咐  “不要伤害太平  毕竟朕就剩太平这么一个妹妹了……”尾音幽幽的  如一阵夜里的风

    这是李旦这一刻心之所至后  自然而然浮起的情念

    隆基依旧跪着不曾起來  只觉这双膝有千斤的沉  他已无力起身、甚至已经无力思考  走到这一步  到底还是已经走到这一步  再多的解释和辩驳都是无聊的借口、都是无力的苍凉  他却又还能说什么

    父亲的声音又于头顶缓缓且稳稳的起來  旦音色不变  却隐含了几分父子间挣脱心灵束缚的贴己:“朕让你放过太平  不是为别的  是为你着想  ”一句略顿

    隆基陡一抬目  眼底微有华光暗动

    旦颔首继续  那双眼睛定格在儿子浮荡的眉目间  一句一顿:“人艰不拆  生命已经这样苦涩  只有在她面前  你才是快乐的  ”合该苍凉的句子  此刻自李旦口里言出來  却倏然就带了智者洞悉一切的风范

    这让隆基身心发颤  他不敢多动声色  他怕自己稍稍一个不留神间便暴露了那份脆弱  那份他不愿、也不敢承认的脆弱  可内心一脉奔腾的动容  却如驰骋的万马挣脱了束缚的缰绳  令他就要经受不住

    李旦稳然继续:“你杀了她  难道要让自己一辈子  都永远不会再有快乐  ”重音落在“一辈子”这三个字上

    一辈子……

    李旦也是从失去挚爱的痛苦中历经过的人  他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延续自己的悲凉  他不愿他的后人如他一样  纵手掌日月乾坤、坐拥如画江山  却沒有那个可以使自己忧、自己惆、自己喜、自己悲、自己欲罢不能、自己因她颦眉亦或展颜便跟着颦眉亦或展颜的人在身边  那么这看似活色生光繁华鼎盛的一切  又都还有什么真切的用处

    沒有  这壮烈河山恢宏胜景在眼里不过都是一片灰白的黯淡与破碎的凋零  除了这无力也无望、一生嗜骨又吞沒心智以及灵魂的苦海挣扎外  什么  什么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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