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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传位心起,清珠投水局难清
    周遭那空气顿一下变得冷凝.连细微的呼吸似乎都变得那么不自然.

    隆基一震.当即便起身对着父亲猛地跪下:“父皇.儿臣并无……”

    “朕知道你沒有异心.”李旦打断.知道他想说什么.隔过被天光照耀的有些娑婆的视野.他将身体微微前探.对着隆基颔首后.口吻变得温和许多.“朕是认真的.”神色亦是肃穆.

    隆基整个人有点儿发懵.也有点儿木住.他下意识抬头对上父亲的眼睛.那一双严整肃穆的眼神里似乎又藏着弥深的真味.似乎是笃定.似乎是决心.又似乎是并不真切的一种探寻……丝丝缕缕交汇一处.终归难叫人真正看清楚.

    隆基思绪百结.他的神绪被李旦搅扰的很是紊乱.他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就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难道是对自己与太平近日來那种种斗法、以至于每一次都拂逆了父亲原本的决策.故而类似秋后算账的刻意如是说.

    但他又不敢冒然告罪.因为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他并不确定.同时又免不得有了这样一层顾虑.好端端的父亲突然提出要传位给他.这又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言语.父亲心中对他有了猜疑.故而刻意试探他.又或者父亲的心性当真是极恬淡的.这么久的挣扎和持平.他是真的倦了、累了.故而真的动起了让位太子的心思.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有可能的.可无论这传位一说是真是假.都把他委实是吓了一跳.且他也都不能应下父亲的话.

    辗转经久.隆基尝试着将这话題往偏处移开.他目色动容.声息流露着一痕恳挚:“求父皇莫要说这样的话吓唬儿臣.父皇这话……让儿臣嗅到不好的味道.”喉咙一动.有点儿哽咽.“儿臣不愿直面这样的问題.因为儿臣不愿与父亲日后的离别.”这话也不全是假话.有一些真情流露是存乎其间的.

    旦心中一软:“啧.”蹙眉微微.旋即又无奈的叹一叹.抬手将儿子虚扶起來.“父皇这不好好的.何曾就与你离别.”旋即一定.又侧首叹了一口气.声色黯黯然.“谁说江山就是极好的东西.那是一份责任.谁坐谁累心.”

    隆基心念转动极快.自父亲这后续的话语、眉目间含及的情态中.感知出其中一份真实的意味.又忽然觉的.父亲是倦了.这阵子以來无论是身还是心都是极疲倦的.故而一倦之下便又起了“让”的心思.说出了意欲将皇位交付于他这类的话.

    反观李旦自身.他的一生似乎都与一个字脱不开关系.那便是“让”.他一让皇位给母亲;二让皇位给兄长;难道时今还要三让皇位给他这个儿子.

    父亲他凝结了一生的经历.耗尽一生的精气神抒写了这一个笔力苍劲、引人琢磨的“让”字.他这一辈子稀里糊涂的过來了.结局似乎已经可以欲见.可他这一生又是否过的开心.或者说又是否真正的开心过.

    沒有人知道.包括李旦自己.

    一來二去间.隆基对李旦的心思已经隐隐解意.他开始静下心來认真的思量起父亲的提议.

    说实话.绕开父亲直接登基这样不孝的想法.他不是沒有过.其实早在当日上官婉儿的寝宫之前他下马请命.而父亲一言未发、只抱着已经死去的婉儿穿过大军径自离开时.他便隐隐动了这个心思;后來他跪了三天三夜跪不出父亲、最后不得不与大哥李成器一同跪请父亲出面主持大局时.也动过这个心思.并且隐隐的有所表露.可无论是朝臣还是兄长.都很委婉的避开了他的提议.那时他看清了天下民心归向的是父亲而不是自己.故而只能作罢.

    其实在父亲登基之后.隆基心里还是有点儿庆幸的.庆幸自己不曾被一时的贪念彻底占据了头脑.庆幸自己成功的将父亲扶上了皇位.因为复辟之后的皇上.面对的是一盘散沙的局面.需要费心规整、需要耗神谋划的东西实在太多.而隆基自己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比起二度登基沉稳持重的父亲.他的手段和经历还不足以摆平这泱泱大唐的诸多乱局.

    时今该规整的已经有了些规整.虽然大唐的局面依旧混乱、且是可以欲见的一日比一日的乱.但那都是因为太平与隆基两方势力的各不相让.若是这两方都能做出让步.或者其中一方逼得另一方后退一步.大唐的燃眉之急都委实可解.

    只怕这也是父亲为什么想到了让出皇位、扶持太子登基的根源所在……

    只是.隆基还是不敢冒然应下父亲这话.他不得不从长计议自己所拥有的、还有自己所沒有的.心里明白.他时今还不能冒然便当皇帝.因为他的根基不算很稳定、羽翼也沒有达到一个满意的成熟度.于他來说还是倚靠着父亲、帮扶着父亲方为稳妥可行.一旦他答应了父亲一时的心热而当了皇帝.恐会被人以年轻为由立刻架空这权势.到那时候便是父亲都奈何不得纹丝.

    “父皇.”心念甫至.隆基抬目时眼底充斥了一脉坚韧.声色沉淀.“儿臣现今坚决不能受之.”旋即一抱拳.“请您为了天下苍生考虑.担起这江山重任.”

    李旦不说话.就这么与儿子四目相对.父子之间僵持在这里.又不像是相互都不肯让步的坚持.而是一种会心交流、心照不宣的目光探寻.

    周遭的风声细细微微穿过耳廓.静好的时光被烘托的有些肃穆.良久之后.彼此之间自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真实的心思.

    李旦心念一下下的沉淀下去.终于点点头.错开那目光:“朕昨晚已召集三品以上官员议过此事.”启口后语气做了缓和.旋即又看儿子一眼.“你來请安之前才令他们回去.他们很快便会告诉你了.”一顿又道.

    隆基心震.虽然父亲的口吻里并沒有什么怪罪的意味.可这样直接的点破了官员各为其主、议事后会去向他禀报.还是令他倏然就有些尴尬.

    李旦这话本就沒有刻意怪罪.更不存别样意味.只是很随心的一句.而隆基面上的反应令他有点儿无奈.

    果然皇帝会是孤家寡人.自从登基之后无论是儿子还是妹妹、还是身边的朝臣.他这边儿只要稍稍流露出一丁点儿的反应.便会引得这些人辗转猜度忒够累煞的.哪怕是一个无心的句子、一个随兴的玩笑.都能被他们当作了真、根本不会往玩笑和无心上主动去靠拢.说什么君心难测.其实是因为天子掌有生杀大权.所以不敢测、不敢相信吧.

    就是这样一个注定高处不胜寒、又得防范太多的位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醉里梦里都心心念念只为一夺.想不通.而沒有亲身尝试过这个中百味的人.更是不能懂……

    他有些薄倦.身与心都是.摆手令隆基退了下去.

    .

    诚如李旦所说.他昨晚召集了官员们议事.议的便是传位太子之事.在这之后.那些官员才一散场便急急忙忙的回去.各自找到了各自的主子报备这件事.

    皇帝厌倦了坐拥江山.只以曾经两让天下为由.说自己素性恬淡、并无为皇之心.故而时今打算择贤者继承统治、传位太子.这样的事情委实是大事.是一等一的大事.是改变命运颠覆乾坤的大事.

    可即便是商榷了一夜.商榷之后也自然是沒有一个结果的.因为那一众朝臣都未表态.谁也沒有傻到针对这样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題便大表态度的地步.

    试想.这类事情也委实是不大好表明态度的.皇帝提出让位太子.如果臣子响应皇上、顺应皇上的心思.赞皇上美德昭著一心为国为社稷.不是就肯定了皇上那话里的意思.间接的指摘皇帝不够优秀、担不得皇位.且即便那是皇上真正的意思.又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才一说要让位、朝臣便立刻响应的局面.

    而如果说皇帝的决策不英明.说自己只认皇帝不愿跟着太子走.也委实是不妥的.因为太子是与皇上同体的.是日后的皇帝.不顺应太子便也等于不顺应皇帝.且得罪了太子更是不明智的.

    而这其中还有一条不得不考虑.便是.皇上是不是就前面几件事儿对他们这些臣子起了疑心.收整完宰相之后便來敲山震虎试探这班臣子.

    有着这诸多的疑虑.李旦一夜议事.自然是什么结果都沒有议出來.这帮大臣只是浑水摸鱼避重就轻.沒有一个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李隆基已在请安之时便知道了这个消息.自不必说.

    而当太平公主听到心腹告知自己.说皇帝有了传位的打算.她那心顿然一个“咯噔”.

    心知道.皇上是面对自己与太子日趋恶化的争斗.有了退避的念头……如果这只是一时之念、亦或者一些人心中认定的是在有意试探.那还好些.而如果皇上是认真的.就委实不好办了.

    太平心中隐隐不安.她急于思量一个法子來遏制李旦的念头.

    她心中认定.绝对不能让李旦退位.绝对不能.李隆基一旦登基.她这边儿便更不好动手.废太子再立简单.废皇帝那就是谋反啊……

    太平急了.当真急了.对她來说.李旦在位比李隆基在位要好许多.她与隆基之间当真是一左一右背道而驰的行了这么久.他们之间已经再沒了斡旋的余地.一旦隆基继位.那锋芒凛冽的寒光剑第一个指向的便是她.到了那个时候.莫说这时今所享有的、所被赋予的权势和地位.李旦在一日倒还好些.那毕竟是她的胞兄.隆基还是多少会顾及;待得一日李旦不在.便是连她这卿卿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时局是残酷的.一切变故都來的太过于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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