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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前功尽弃,太平绝地骤转盘
    出了寝殿行在这坦缓的宫道上.太平与隆基是肩并着肩一路走的.但是二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谁也大抵都多了些别样的味道.

    这一路静然无话.默默的看那晌午的阳光越來越毒辣.虽然是朗然的初秋.可这么照在地上、打着人身上还是起了一股子焦躁.

    在转过回廊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太平倏然小声念叨一句:“这是你的意思吧.”眼波依旧平视前方的行路.沒有看向隆基.

    隆基心中一定.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足步亦未停.

    太平那心终于一横.这一路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她已隐隐生就了一计.这次不再是隐隐然不动声色.而是干脆转面看向隆基:“呵.”那声音陡然便提高.看起來积聚着许多的气焰.沒有半点儿遮掩的意思.“你让你父皇把你两个哥哥赶走.又让他把我也赶走.你是安的什么心.”就这么立在这里当不当正不正的诘问.

    她这过激的反应令隆基脑海里“轰然”一下.他未能完全反应过來.下意识皱紧眉头低低道:“你小点儿声.”

    隆基的告诫并未成功止住太平.反倒起了催化作用一般.太平刻意对他视作空气.声音变的更大:“是啊.时今你翅膀硬了.便忘记了我当初是怎么把你扶持上太子之位的、把你父皇扶持上皇帝之位的.”瞬间便摆出了一位姑母的架势.字字句句都转为了长辈对晚辈的数落.

    隆基陡然就明白了.方才他还下意识以为她是受不了突然被调离长安的刺激.故而头脑一嗡忘了时宜.现在才看出來.太平她是有意的.

    且这一番话说的委实斟酌考究.时今她这话不仅牵扯进了李隆基自己.还牵扯进了他的两个哥哥、他的父皇……这是有意要把这事儿闹大.让人尽皆知.让他犯众怒.甚至让他父皇也跟着犯众怒.

    顿然间.隆基有若一道惊雷在头顶直对着便霹下來.他突忽起了这一种后知后觉.这样的后知后觉将他方才得胜的那点儿侥幸一扫而光.

    他与李旦还是太自信了.这父子两个皆想着以狠戾的手段给太平最直接的一击、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对这斑驳的朝中乱局做个彻底的安定.该剪除的剪除该调离的调离.却到底还是忽略了这些人背后错综复杂的人脉势力.无论是谁.无论动哪一个.于时今的大唐來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便是那么好动的.特别是太平.

    也是在这一瞬间.隆基有点儿解过父亲登基之初就赋予太平无上权利的那份苦心了.因为依太平之势.便是不赋予她权利.她也决计有手段自己得到.倒还不如顺水推舟的卖个好、收了心.

    太平公主是三朝元老了.且在朝中声威赫赫、势力极大.又是皇帝的胞妹.皇帝时今登基也毕竟有赖于她的帮扶.

    暗处行动还好.她不再玩儿怀柔的阴招.而是干脆这么直接的把事情挑明了放在明面儿上说.那这振臂一呼之下带起的声浪、博得的同情都委实是可怕的.

    这一瞬间.李隆基真的害怕了.同时也无比后悔的意识到.自己与父亲.还是太过于的自信、也太过于的不小心了……

    眼见着公主把太子将在了这里数落.那一众的宫娥、宦官顿时就失了方寸.他们全都慑于公主和太子的威严.又被眼前这等阵仗给吓了坏.

    顿然间.有一部分胆大的赶上來劝阻.更有人忙不迭去通报了皇帝李旦.

    很好.眼下事态的发展委实是达到了太平的目的.她今儿这么一闹.都不消等到日落.怕是这事儿便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隆基在关键时刻总是极理性的.灵光闪现.他极快的反应过來.心知道这一场局注定是太平获胜.此刻他除了放软姿态之外是再也做不得了半点儿的奈何.

    乱纷纷间.隆基快速斟酌.即而当着这一众人的面儿.只得自己先打起了圆场.忙喊了太平一声“姑姑”.将她暂时唤住之后.颔首皱眉不断作揖:“姑姑这话却是又从何说起.姑母对小侄、对父亲的恩德我们从就不敢忘记.我这里更不曾挑唆父皇将姑母与兄长支使走.”他只得苦心苦面的把这一场苦情戏唱了足.声息急凿凿的.见太平转过身子毫不理会.便又忙追着她绕到她面前再作揖不迭.“那上疏父皇下这样旨意的人跟我沒关系.沒有任何私交.姑姑您怎么能咬定是我做的呢.”

    “好啊.”太平倏地一敛眸.终于肯再理会隆基.唇畔勾笑.冶冶的有如盛开了成簇的曼珠沙华.声音都是一阵邪佞.“你说沒关系.你怎么能证明你跟他们沒关系.你证明给我看啊.”后续这嗓子更是一浪比一浪扬的高高的.

    这时闻讯后的李旦刚好匆匆赶过來.

    隆基老远儿便瞧见了疾步行走的父亲.他自己被太平突忽整來的一出给生生的逼到这里.心中隐痛.但还是把心一横.握紧了拳头冲着李旦走过去便跪下:“父皇.”扬首抱拳急急然的焦声道.“宋璟和姚元之这两个人不是耿介之士.乃是奸臣.”

    李旦这一路过來就已经把事情听得个七七八八.时今才一过來便见儿子对着自己跪下.那面上焦灼中含一抹隐睿的神情、那急急然的语气.令他心中更有了个谱.

    宋璟和姚元之应该是李隆基的人.他知道的.这两个人每次逢事儿就沒少帮太子说过话、做过实事.可隆基冷不丁來了这么一句.李旦思忖间徐徐然问:“从何说起.”心中似乎明白了些.

    隆基陡一叩首.声音略哽.即而又道:“他们在您那里不安好心.挑拨我和哥哥、还有最敬爱的姑姑之间和睦的关系.其心不轨.儿臣恳请父皇您把他们处死.”最后半句骤然一高扬.

    李旦一定.旋即解过了这意思.

    他将隆基的两位兄长封为刺史、又将太平调往洛阳.这主意便是宋璟和姚元之出的.李旦就是在听了他们两人的谏言之后.觉的对时今的局面是有利的.故而才行了这样的方针、做了这样的计划.

    太平那边儿的势力和根基.李旦也不是不知道.可他还是想试一试.他始终都觉的这个妹妹即便擅权喜权.在面对一个不容辩驳的既定局面时.反抗的情绪应该不会有那么大.可时今看來.委实是他错了……

    李旦对这一遭发生的事情心里有数.他知道隆基此举是被太平步步紧逼.实在沒办法了.为顾及那个大局而不得不把这两个心腹给垫进去.而时今若是他李旦还坚持原先的决议.那么别说隆基了.他这个皇帝都会被他那心爱的妹妹给算计进去、惹了麻烦.

    一旁太平冷眼注视这一切.在看到隆基三两步跪下、竟请求李旦将他那两位倚重的爱将处死之后.心中实实一凛.暗暗道着:“三郎啊三郎.你果然够狠.宋璟和姚元之分明是你的人.一次次的帮助你.沒少拥护你、沒少给你出力.可你时今为了自保.竟就这么把他们两个人给垫出去了.”

    她冷冷一哼.仍沒有忘记做出那么副柔弱的姿态.定了一下心绪之后.忙也急急然走到李旦面前便跪下:“皇兄怎能如此不念情谊.”她声音哽咽.哀哀的.有若哭诉.“臣妹帮扶皇兄、更为大唐兢兢业业.这一路走來沒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皇兄却下一道旨意要将臣妹贬到洛阳.这是要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么.”这话说的如泣如诉何其哀婉.末尾时那大颗的眼泪真的就砸了下來.

    李旦的反应也是极快.倏然一下看清了时今的局势.忙把太平亲自扶起來.颔首恳挚道:“为兄绝无他意.只是为妹妹着想.觉的时今时局不稳、妹妹留在长安恐沒有洛阳恣意安然.”即而忙又道.“既然妹妹不乐意.那在长安就是.反正东都西都都是我们家的.妹妹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这一通将太平安抚之后.李旦颔首又叱起隆基:“这孩子真不懂事儿.怎么能惹你姑姑生气.”

    隆基忙对着太平又是一通赔罪.

    好好儿的事情看着就要达成.不想就在这最后大收官的时候被太平给转了盘.

    太平渐渐也平静下來.心知道自己是得摆出一个姿态的.她叹了一声.幽幽的诉道:“原本我这儿一听到风声.说太子要皇上将我调离长安时.臣妹委实寒心……臣妹为我大唐兢兢业业.对皇上更是忠心无二.太子怎能对我如此猜忌.如此质疑.并忘记我的恩德.”一顿后歇一歇气.转目看向李旦.眉眼含烟.“可时今臣妹痛定思痛.心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太子误会.”于此一抿檀唇.颔首微微.声息平定许多.“故而臣妹决定.还是顺应太子的意思.到东都洛阳去.免得太子怀疑.”她仍旧很小心.说的是“顺应太子”.而不是“顺应皇上”.还是针对李隆基.

    这一闹之后李旦委实不敢再应.忙将她这话拦住.

    “姑姑还是在生侄子的气.”隆基心里可谓憋屈至极.可戏总得演完、演好.做样子给别人看便要做够了本儿.他便又急急道.

    太平面上哀色不减.徐徐然又一声叹.

    李旦心中辗转纠葛.那滋味真个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他不得不从长计议.太平整出的这一下子令他煞是后悔自己行动的草率.同时也见识了太平那不屈就的心……打草惊蛇之后.对付这么一派随时都可能化为利刃指向自己、架空皇权或者被谁利用着架空皇权的势力.从今以后.他更是得小心行事.

    这一场严肃的正剧终究便为了有些滑稽的闹剧.闹剧的最后.李旦下旨.将姚元之和宋璟两个人撤销宰相之职、贬出长安往地方为刺史.

    就此算是有了个无奈不讨好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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