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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各怀算计,姑侄二人谋兴兵
    因有那一窍不点也通的灵犀,故而这谈话进行的极其顺势。

    心里不动声色的达成了一种共鸣,二人的神绪便不约而同的一阵松弛。太平把身子往前探了一探,心念软款,一点玩心便跟着漫上来,她笑言道:“这些年来你在潞州,山高皇帝远的,斗鸡走狗没少快活吧!”那明眸盈盈然顾盼微动,让人似乎寻到了当年孩提时期、烂漫无邪的淘巧影子,“貌似你在潞州还纳了个娼女,收获了一段美好的爱情?”似问非问,似在乎又似只是无心的凑趣。

    可隆基心里一定,无论太平这莫能两可的字句究竟充斥着怎样的意思,他只知道,本心是无论如何也欺瞒不得的;有那么一瞬,他是给当了真,当真以为她在乎,他也宁愿自欺欺人、他不愿清醒。

    不过这一瞬当真只是一瞬,在他俊朗的面目间并没有过度的表现出来:“啧!”隆基嗔了一声,眉峰微挑、浮动了几分玩味,“别,你这样的话好像是吃谁的醋似的!”一叹后轻笑,当真是玩味态度、全不在乎。

    而真正的在乎与不在乎,那心头突忽并起的一紧,那淡淡酸酸却不能言出口的落寞与惆怅,那些浅浅的凄婉、隐隐的萌动,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这话撩拨的太平心头莫名一动,如是稍纵即逝。她抬眸瞧他一眼,神色如是轻佻玩味,继续戏谑:“怎么,难道我不可以吃醋么?”出口才发现似乎变了味道,即便她已经竭力把这话儿、这神色控制在看起来委实随意、委实轻松的感觉上。

    这个原本该是轻松的玩笑话题,此刻却越来越不觉的轻松!闲适的氛围幻化成无形的大石压制在心口,这份沉郁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隆基有些刻意想要逃避这闷窘的逼压,抬目故作轻姿慢态的转了话锋,和煦如风:“我一回来就找了你,连家都没有回、连父亲都没有去看,你这却又是吃的哪门子邪醋的!”末尾一落,即而笑起来。

    不过这个话锋转换的委实不高明!倏然一下就把人从尚未消散的梦幻带回至直白既定的现实。言语时不觉什么,出口后甫然惊蛰。

    太平正色下来,开始怀疑隆基这话究竟有几分无心、几分有意。她侧首微微、眉心浅蹙:“为何你才一回来,就来找我?”并无感念、也无荣幸,问的警惕又介怀。

    “哦?”隆基挑眉,显然太平倏然而起的那份心思他已经解了过来,“那为何你有这个心思,却不去找我的父亲?”云淡风轻的写意,真章自成的沉淀。

    沉默须臾,二人再一次心照不宣,勾唇相视一笑。却倏然间,就在这时二人都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哀伤、甚至惶恐;因为突然发现他们之间,也已经发生了不可避免的一种变化……

    隆基口里的“这个心思”,指得当然是方才二人一拍即合定下的联手政.变的心思。除了这个辞藻没有直接吐出来,其它可谓问的直白!而答案是什么,太平懂,隆基亦懂。

    联手伐韦这样的大事儿,论道起来哪里轮得到三郎这样的小辈儿崭露头角?加之这不长不短的几年来他一直都远离了政治的漩涡、只身处在山高皇帝远的潞州担任别驾,而这大唐的局势恰又是瞬息万变的很,纵是说道起长安的势力与建树,李隆基目前也是排不上次位的。

    但这辈份上的姑侄两个人就是这样一拍即合,决定瞒过李旦、瞒过所有人,只由他们两个联手策划那一场心潮澎湃、奋力一搏的伐韦之变!

    之所以这样决定,当然不是因为这样胜算会来的极多,而是因为二人双双隐于暗处、不能说出口却谁也都明白的那份私心。

    太平有她自己的心思。

    若是她与李旦联手发动政.变,那领军人物必然只能是李旦,而她这个公主只能为辅助、为次要,李旦才是主位!而她不想放弃那独占头筹的机会,也在为日后继续保存荣耀、留得建树而埋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隆基亦是有着私心,所以他是瞒着父亲李旦私下来找太平的,因为他看穿了太平的心思,且同时他也有他的心思。

    即便他与李旦之间的父子情谊委实深厚、即便是他陪在父亲身边捱过了一段最难熬的日子、即便父亲在他自小就对他委实慈爱且关心与器重备至,可牵扯到皇权的事情看的从来就不是所谓情谊!他是庶子,又排行第三,无论再怎样有武才、得父亲宠爱与器重,只这出身就足够成为他日后扶立太子、继承父亲皇权的阻碍了!所以斟酌之下,他来找太平,瞒着李旦与太平联手举事。

    如果这一场转换天地的兴兵宫禁是由太平、隆基姑侄两个策划并领导完成,那么这样一来,待得政.变胜利之后,隆基和太平就可以不分伯仲、平分建树;而在拉下韦后之后推举李旦登基,那么太平会如愿分一杯政治的羹汤,而隆基就有足够成为太子的资本。

    如是种种,很自然的这二人一拍即合!

    。

    入夜之后的大明宫依旧是如出一辙的美丽恢宏,这座沧古的宫城亘古静默的立在沧桑且厚重的历史积尘里,以洞穿世道、跨越浮虚的眼睛默默然审视一切人事流转、静面一切离合悲欢。波澜不起,有如智者。

    上官婉儿站在窗前看月,六月的天风掠过面靥时虽温热、却撩拨的心弦一阵料峭。倏然间冥冥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莫名其妙,却惹得她忽然心慌……

    她蹙眉,一时不能解过这恍惚的错觉,下意识抬了柔荑抚上跳动不止的心口,抬目时只觉视野光怪陆离。

    便在氤氲入窗、又与烛影交织成阵的那一个光影的央处,烛火、微光里,依稀朦胧的渐显出一席龙袍、姿容绢美的熟稔的故人清影。

    这道身影是一点一点显出来的,如许顺势、不觉突兀。

    婉儿的思潮漫溯迂回,又兴许那并不是一个人的影子,那只是不知何处遗落在这一宫、这一室的种种倒影交汇出的如许错觉。可她心有着一个经久未消的结,心有什么、眼便也跟着有了什么……

    “武皇,您是来接引婉儿的么?”倏然间心思惝恍,对着那含笑慈祥的故人暗影,她呓语呢喃有如梦寐。足下莲步逶迤,冶冶的过去,“是告诉婉儿,就要走了,就要回家了对么……”心念情念都跟着陷入梦魇,而随着与那光影的距离不断拉近,至咫尺处,却觉那影像渐渐消散,即而完全就只剩下被云峦遮迷的柳树、筛洒入窗的一缕斑驳的乌沉色。

    心念一亏空,婉儿回了神。面对着一片触手不可及的虚空,她呆呆的立定身子。

    风露立宵,一股莫名的意味顺着心坎儿迂回着渐渐消融了起来。莫名的悲意把整个人填充的满满。

    她想哭,抬手抚了一把微凉的面目,却干干的,什么也不曾有。

    悲伤却无泪,情态不由衷。对了,那合该有着的血泪早在这或坦缓、或惊惶的流光岁月里渐渐被磨洗、被消耗的干干净净了不是么!

    怎么忘记了?怎么这突然的,就忘记了……

    。

    韦后已经扶持了新皇帝登基、并已经成为了垂帘听政的太后,且又在这当口渐趋召集回了被分散在各地的李唐宗亲。韦后素性缜密、杀伐果决,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对这一干威胁到她的人猝然出手!

    当前情势紧急,比拼的就是一个时机的先后,兴兵保命、扭转乾坤迫在眉睫!一切方针计划讲求的就是一个稳妥的契机和先决的时,他们必须赶在韦后之前先行动手,不然一切心血努力、经年筹谋也都是枉然做空!

    政.变讨韦之事,太平公主与李隆基分工明确。

    唐宫禁军之下两位大将都与隆基关系深厚,是稳妥可信、忠心效命之人。于是隆基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组建军队、控住禁军。

    禁卫军乃是皇上的亲卫军,如此来看,只要掌控了这禁军,便等同于掌控了时今已然独揽大权的韦后!

    这一边儿太平公主则召集手下心腹之人,铺陈络、收集线报,盯紧唐宫那边儿、以及韦后心腹者的一干动向。

    各自分工明确、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稳步又迅捷的进行。

    在这之间,二人聚在一起共同商榷、研讨那一个详细稳妥、快制胜的步骤。

    隆基分析了大明宫的地形、岗哨等,又根据防守军队的薄弱不同、以及各宫殿要道的重要程度寻找一个可以最稳妥快突破而入的路径。

    太平则主要思量出行事方针,制定好先后顺序。

    至于那一个不可或缺的冠冕堂皇的举事理由,其实这是太平一早就与婉儿想好的,这个理由倒是还得感谢韦筝的无心促成……

    宗李显本就死的突然,加之在那之后韦后秘不发丧、隐瞒皇帝的死讯。

    如此一来,针对韦后此举便更能有话说了!

    太平和隆基就选择死死的抓住这一点,借机将矛盾深刻话,给韦后和她那野心勃勃、却无半点儿内里实质的女儿扣了大帽子,硬生生说是她们母女二人心怀不轨、意欲篡权夺位成为天子,故而合谋毒死了宗,又因心虚而迟迟都不诏告天下皇帝死讯!

    这样一来韦后乱政之说便坐了实,且在这之又给她凭空多加了一条与女儿合谋、违逆弑君的大罪名!

    综上条条梳理,大体的框架已然形成,而琐碎的内里正在逐步的填充之……

    这一场拼尽一切、赌押所有的局,成败与否,自是人事已尽,悉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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