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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笼人心·授意婉儿引梁王
    本就是风波诡异、各势力崛起的混沌局面,又加之不久前那群臣谏言、与圣上所行决策针锋相对一事,很快令宗李显瞧出了有一股力量在跟他做对,这力量蛰伏于无形之、虚空之间,似乎随时可以触摸到、偏生却又如烟如云怎么都洞悉不得!且其渊深与厚重远远超乎了李显素来的掌控……

    李显一向信任自己的患难之妻韦筝。诡异多变的时局漫溯堆叠,急行应对之策可谓迫在眉睫!

    他极快的与韦后做了一场缜密谋划,在巩固原已下行的方针同时,夫妻二人纵览全局、分析命脉,重又做出更精准的一通规划。

    时今李唐当政、大唐的江山到底重又跟了李姓。有人春风得意便必定有人马前失意,李唐的复兴自然最直接的关乎到了曾与李唐鹤蚌相争、气韵咄咄的武氏一脉!

    而时局从来多变,敌友的关系也一向没有一个既定的定盘。时今之势,对宗与韦后最有力、最方便变为皇帝亲卫军的,恰恰正是曾经的权势劲敌武家!

    宗与韦后很快便敲定了这样一种决策,二人有心收拢时今权势失意的武家,拉拢武家一荣俱荣,抱成一团打击其他!

    当年武皇在时,武氏子弟虽多有倚仗武皇之势而纨绔不才者,却其实也委实不乏精英干练、才华斐然者。

    但是且看当今情势,武家亦不复昔时鼎盛济济。可圈可点、委有可用的,便只剩下时今武家最具代表性的一人:武三思!

    。

    一幢又一幢宫阙被烛火点亮,犹如凌空排列的火龙、又如吐雾延展的长蛇,璀璨的阵仗一路绵延到远之又远方。

    盛唐不夜,入夜的大明宫则多了一份盛世繁冶里的雄奇,还有那一份免不了的苍凉!

    宫裙曳地、流云高绾,上官婉儿抬首对那自云层后钻出的半湾弦月淡淡扫了一眼,晚风习习扑面时便令她周身生了一缕薄寒的料峭。而心念却定一定,她侧目退了身畔跟着服侍的宫娥,独自行走于静默安详的一处宫道。

    即便她时今身担着宗宫妃的名头,即便她已因跨越两朝经久不衰而赢得了众人更为深浓持久的尊崇,但她本人自身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个似乎总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镇定从容直面平顺亦或坎途的上官婉儿。

    她的心是死的,又不尽然,因为这颗心的死亦或者是活,就只取决于那个人他在不在……

    飘转的思绪随着又一阵天风的扑面而重被拉回来,婉儿微一慌神,便不曾留意到脚下横倒着一段腐朽的枝丫,于是那绵软的绣鞋底子在踏上断枝时便起了一擱,她足底刺痛,整个人毫无防备的向着前方直抵抵的扑倒了去!

    眼看着便要颇为狼狈的摔个生脆,但预料的疼痛与狼狈并没有到来,婉儿只是凭白受了这一惊蛰,待她大口喘着粗气极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入目已是一席描绣金龙图腾的明黄颜色……甫发现自己是躺在了皇上的怀心里,被刚好路过的宗及时的扶了住!

    岁月如斯,婉儿时今纵已年过而立,却还从未与一个男子这样相距咫尺过,即便是跟李旦也大抵是神交多过其它。此刻被李显突兀一扶,她平静的心湖多少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念起这个男人本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而其实双方之间缘何有了这样的关系谁也都明白,便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没事吧?”显已将婉儿稳妥的扶正了身子,顺势将这急乱的怀抱做了放怀。

    一来一去的停顿,须臾时婉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然与那份安稳,平定呼吸后对着李显颔首俯身行了一个规整礼仪:“陛下万岁。”简单的一句。

    她方才本就是得了李显的夜召,故才步出寝宫前去觐见的。在半路上既然已经遇到了彼此,那倒是也省却好些繁琐。只有一点婉儿一路都在揣摸,便是宗忽然召见自己为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他们二人虽为帝妃,但之所以会走到一起也本就是一个“互利”尔尔!所以这样的好风好月里的夜半召见,自然不会是诸如谈情诸如说爱这样肤浅的事情。而时今眼下、当务之急,便是朝堂一脉与皇上大唱反调的势力的突起,上官婉儿又素通得朝政事务,如此一通兜转分析,宗选在静谧的夜晚急急然召见她,归根结底为的应当就是如此。

    风起时,两旁一簇柳木林便跟着一唱一和的演奏出“沙沙”的鸣音,又加之宫道间一众内侍皆被屏退,便呼应着此夜此时如雪样的寂寞。

    对于婉儿不冷不热的客套又疏离,李显一向都是识得,即便早年他遭到武皇贬斥、流徙出都而与上官婉儿交集并不多,却经了这阵子以来的磨合,他也早已习惯:“免礼。”颔首一句,也是温和,“你与朕之间,不消这样客气。”又补一句。

    无论是宗还是韦皇后,对上官婉儿都一向礼遇。若说他们是敬其才华,倒不如说是怀揣着别样一段用心,故而珍视婉儿而已,譬如此刻亦如是。

    婉儿便应声正了身子,并不急于再多言语些什么,她抬首将清漠又潜藏着无限智慧的目光做了澄明的平视,定在当地聘婷而立,在安静的等待宗会与她说些什么话、提起怎样一些需要她参详的事情。

    或许这氛围有些使人逼仄到尴尬,却又诚不知是因何而逼仄。显面上有些莫名其妙的挂不住,于是解嘲样的侧了侧身子,抬手握拳,抵着唇畔咳了一声,即而接口、声息稳沉:“朕欲耀升卿为正二品昭容。”一句截定,不拖泥也未带水。

    婉儿心口一定,倏然抬目!怎么好端端,皇上他便金口玉言要晋封自己为正二品昭容?

    玲珑心颖动,她一时不解其意,但凭着下意识的那份机谨,婉儿自是推诿。

    这样的推诿必定是在李显的意料之,然而这一次他似乎是铁定了心肠执意如此、没得余地:“卿莫如此执着。”抬袖摆手,从截断婉儿一通婉拒的词话,顺势看定她一颔首,“当初本就要封卿为昭容的,是卿推说为武皇服丧适才请辞,故而退一步封了婕妤方勉强接受。”他的言语字句皆是极快,不留给婉儿任何从插话的余地,“时今距武皇大去都已过了这样久,这丧委实不需服了,恢复昭容也在情理,却又有甚好推辞不受的?”最后半句话那话锋往下一沉,只微微带出些许问询的势头,却并不是问句,显然这是宗……或者说这是宗与爱妻韦后早已打定、不容拂逆的决议。

    昭容位……这可真是一份颇为丰厚的大礼啊!

    但是此刻立在这里的两个人,谁也不是头脑单纯的少男少女。横跨高宗、武皇两朝,一路辗转磕碰走到时今的他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里里外外早已饱浸了政治的荼毒与世道人心的诡诈,自然明白绝对没有平白无故可以得来的诸多好处。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谁也深谙。况且即便抛开这一层不提,婉儿本身对荣耀与权势一干虚妄皆已看淡,无论是昭容甚至是皇后,对她都是毫无任何吸引力的。

    心境只起了些微思量的波澜,晚风撩拨起耳畔一缕徐徐的碎发,婉儿勾了勾唇,借月华氤氲而下的一簇微光向李显看过去,淡漠的盈眸里沉淀着厚冗的深意:“婉儿时今既已身处陛下的后宫,便自然同陛下是站在一处的。”她淡然,侧目展颜,“所以,皇上找婉儿有什么事情,不妨开诚布公些的好,省却许多累心麻烦。”没有过多思量,她开门见山。

    她这样直接,自然甚是好的!显暗自吁下一口气息,眼前这个女人总也给他一种好似天成却又无形的逼仄,莫名其妙的气场令他即便身为皇帝也已经压制不住,偏生又那样的触摸不透、甚至连含及都含及不得!

    “其实也没什么。”他亦展颜,将双手自然而然负在身后,姿态并着语息全然一副轻描淡写,于此又侧首重将目光落在婉儿眉目间、做了徐徐的定格,“只是希望卿,可同武三思多多走动。”一句话言的突兀,显唇角勾动,“毕竟……你们之间曾有交集。”又一补充。

    原是为了这样一件事情……闻言入耳,婉儿心沉淀下来,甫又觉的好笑又悲凉!

    时今这大唐的风气难测又好测,天下重新传回李家的手,李显登基、势力薄弱,而一班权臣又都气韵咄咄,扩充势力是他迫在眉睫的事情。而纵览全局,能与宗站在一处紧抱成团的,便是武家,他要扶持武家的势力溶入自己的根脉!

    之所以会在这样一个当口再度拉拢上官婉儿,这之自然又有一番道理……

    婉儿明白,那得从当初神龙政.变时说起了!那时她曾将武三思困于闺房,为的是不让武三思调动武家兵力阻碍行事;自那之后,便多多少少有这样的言论传了开去,说婉儿与武三思有染。如此,李显是意欲借着婉儿与武三思的关系,要她代自己行拉拢之机变了!

    熙熙利来攘攘利往,说到底不过就是这些!不过便是帮了宗搭上武三思这根藤蔓,也未为不可……风起风落时,婉儿忽生一闪灵光,意欲借此机会将计就计做个结扑出去。

    思绪只转动了须臾,婉儿对上李显这道热切里又隐有不确定的目光,容颜一展,定定的颔下首去。

    唐宫的夜色,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深浓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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