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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匦检制·一夜忽生风满楼
    在太平公主改嫁武攸暨之后的不久,武皇便改国号“唐”为“周”。

    第一任驸马薛绍的死去,与之后嫁于第二任驸马武攸暨,这两件生命的大事注定会在太平风云际会的传奇历程烙下浓墨重彩的大笔法!同时,对太平公主风云际会的动荡一生,也是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

    婚姻的变故放在任何一位女子身上皆是不能承受之重的,即便是太平公主也不例外。在这之,仿佛只在一夜之间便使她将自己那与生俱来的宿命看得更为深刻!她更加独到的体悟到了自己身为李唐独一无二的嫡出公主、自打出生起就伴着一并带到人间的宿命是些什么,那是无奈的,即便她想要脱离这如荼毒般的政治权利,却也依旧是不可能做到的!

    其她女子委以终身的大事儿,对她来说只能与权势利益挂钩。譬如这两次婚姻,第一次嫁于薛绍她所带来的政治利益是笼络了李唐,而日后复嫁武攸暨所带来的政治利益则是稳固武周。

    太平深深明白,时今自己已经不再只是李唐的公主,还是武周的媳妇!这个世界上与自己亲昵的唯有自己!若说还有什么是除她自己之外亦令她亲昵,那么便是母亲,母亲就是她最重要的、独一无二的倚仗的对象!

    任何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亦或与生俱来、沉于骨血淀于五内的亲情,只消一面临“政治利益”这个动辄不移的神明、又若恶魔般的造诣者,那么只消旦夕间,一切都会变得相当脆弱、相当不堪一击!所颠扑不破的,只有共同利益、共同阵营、共同目标之下所缔结出的那一道深深的为达目的而成的结盟!

    母子亲情也好、爱侣恩情还罢,在政治利益面前,所能有的,只能是铁血冷面不认人!更甚者,你死亦或者是我活,只能择其一……

    太平公主有一颗灵秀的头脑,综上这些道理她在极快极短的时间内便已逐渐一条条梳理明白。自此之后的太平公主彻底发生了本质的转化,往昔的她只是从一个怀春而懵懂的纯嫩少女成长为一位帝国的公主;而时今的她则又有了进一步的跨越,从一个怀揣着些许未泯天真的大唐公主、几乎一夜之间脱胎换骨成了心机深沉的政治动物!

    她那美丽妖娆的身影间,那寸寸的肌体与骨血里,父皇并着母亲遗传于她的政治潜能经了凛冽事态的这一剂催化,顿然的,彻底有了最为浓烈与不可收拾的全部激发!

    血脉喷张、机敏果断,外圆内方、处变不惊!

    。

    温软的风儿夹杂着芳草的幽香,一缕缕筛筛的入了丹凤门,掠过迂回的长廊甬道,将那一道开阔的视野呼之而出。

    有一排排着了朱红墨青、正装朝服的官员们,此刻正身立在这好一道迂回九曲的回廊之间,以那灿金流银的琉璃殿檐为正浓日光的庇护,两两三三、抬袖引指,不敢怎么大声的窃窃指点、议论着前方不远处入了眼帘的莫名物什。

    这一天,巍峨屹屹的朝堂前突然立起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巨大铜器。这铜器不太像鼎,亦不像是什么镇殿压邪、标榜帝王威仪的祥瑞物件,却是令这一班臣武将看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认识这是何物。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朝堂前的东西,被熠熠日光映着照着,竟有若活了一般,像是最容不得纹丝侵犯的巨大怪物!但是放眼去瞧,却又发现这诡异的大怪物做工其实相当精细考究。

    它的材质看起来像是一大块儿的铜,以隔板隔成四个均等的独立空间,迎合周身相对相称着的四个平整侧面,分别漆饰成了青、红、白、黑四种对比鲜明的醒目颜色。

    正当满朝武不明所以、对其用意雾水一头的猜来笃去也没个答案时,迎着宫宇正门对面而来、一路扬尘撩雾的一匹高头大马,又将他们的眼球尽数吸引了过去!

    那是极快的一个交错,紧接着,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便见从这彪凛硕马之上干练的跃下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壮士。

    这壮士却并不是那素日里头于这朝堂之司空见惯了的臣武将,他着了一身褴褛不堪的衣饰、生就了粗犷黝黑的皮肤与眉眼,不难看出其人该是一个朴素低下的农夫。

    这个人虽然经历了这一路之上生就出的颠簸劳顿诸多苦楚、虽然品貌气质从里到外实在与这世之大雅丝毫不相对称,但自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目里面,却自有着一种无论高低贵贱、只要是人便全然都具备着的熠熠光芒,那是——贪婪!

    “这……”诸臣愈发不辨所以。

    其实这一路上策马扬鞭、无人敢拦的直入了神都帝宫的普通农夫,是个前来告密的人!而那做工考究、四四方方的怪物一样的巨大铜器,正是用来呈放告密书的专用工具……这个专用工具有一个如是专用的响当当名字,唤作“铜匦”!

    武皇是一个女人,在泱泱华夏几千年以来的化传统里从来都是男儿撑了天地,岂会容得上不得朝堂的小女子去分一杯羹来?权且不论其它,只此一点,就已经为武周江山做了有力的动摇依据……武皇遇到的阻力,太大太大了!

    她不得不开始担忧,成天成天的担忧,再后来这种担忧便转化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已经六十九岁了,是不是这人愈老,对这自然万物的感知便愈发深浓?对一切事态所掌控着的、未掌控着的,都会有一种那么那么深的隐忧感?

    她经不起这样的惶恐,因为她的江山她的政权她的时代必须做到威加海内、响震五山、收心四域,百密无疏!

    那些躲身在明明暗暗之处的对她不满、不服、心有不甘心生反意的不自量力的狂徒们,他们必须一个个的消失于世、连同着他们那些不安分的心思,一起消失、通通消失,消失的干干净净!

    于是,这么一大套环环紧密相扣的新兴政策,也便应心而生了出来……

    这政策看似繁杂,其实倒也简单,不过就是把“建言十二事”里的“广言路”落到了实处。武皇入手细微,从每一个平头百姓身上发起,建立“匦检制度”、鼓励“当面告密”。

    那铜匦面东之处涂着天青之色,盛放毛遂自荐的求职升官信笺、以及促进民间福利计划的书函建议之用;面南之处涂着大红之色,广纳民众对于朝堂与国家建设的一干意见、以及对于当权政府所行政策不足之处的诸多想法之用;面西之处涂了乳白之色,乃融汇八方冤**伸张平反、对民间诸多不平之事的诉苦之用;面北之处漆着深黑之色,便是作为何处显出祥瑞、奇人异事预言、以及何人心怀不轨的告密信函之用。

    综上如此,是为匦检制度。

    但是匦检虽起,但真正能够得以投放信函的,到头来还是那些经常出入于宫门、识断字的武官员而已!这并不是武皇最终的

    目的,她最终的目的是要听到来自民间的声音……于是武皇下旨,“有告密者,臣下不得问,皆给驿马,供五品食,使诣行在”,意为如有百姓意欲告密,便可去寻当地一方官员,官员绝不许有半点儿质问,要即刻供予高头大马一匹,以五品官员的待遇,将其安全护送至太初宫去,觐见武皇、当面告密。

    这样一来,便为民间百姓大开了方便之门。而后顾之忧也诚然已经免去,因为在告密之后,若武皇查有此事,便即刻对告密之人加官进爵、予以颇为雄厚的封赏;反之若查无此事,武皇也并不处罚告密之人,依旧以如上一干礼遇,将告密之人平安送回家乡而去。

    这样看来,真真可谓是无本万利之事!那么谁人不愿一为?

    隐匿在人心其间不断蛰伏闪烁的渊深野心,开始了一番蠢蠢欲动的夙孽洗礼……

    其实武皇的本意乃是落实广言路,收束民心,让民间百姓不会因为她登基之前所行的诸多杀戮而对她心有介怀、同时也体现武皇爱民如子对黎民百姓的一干关怀,捎带着也令朝臣人人收心、有所顾虑,令武皇视野放宽、更为有效的了解百官并着宗室子侄间的诸多动态。

    其实政策是好的,想法是对的,但当真正的下行起来,往往会剑走偏锋的并不遂了最初的那个本愿!这拥有着太多漏洞、实难从来自民间八方的诸多消息辨别出真与假的匦检制度,势必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成为被野心家利用的有力工具!

    当然事态如何发展,谁也不能有先见之明。一任英明果敢得天命如武皇,也仍旧难以自这冥冥之诡笑的命脉里冷眼观世、洞察出后事前因一个真正明朗的乾坤。

    这其实是何其悲哀的事情,在往后茫茫无涯、浩浩无边的宿命结束之后,又该令武皇怎样的痛心、做了怎样一道涓浓绵绵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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