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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假凤虚凰亦得实
    这时幽风忽起,带着料峭春寒的风儿迂回在朱红的雕兽府门间,那些交织在阳光里轻软的、新发的花草也被风势撩拨起沁脾的芳香。这香气幽幽的,时浅时浓,闯入鼻息时便顺着心坎儿生就出若许的涟漪来。

    草木清雅的香气最是可以醒脑提神,俊臣往回拽了拽心绪,下意识颔首,半眯起一双狭长凤目,目光不经意的迂回在虞素那一张纯嫩的面靥、玉白色的长颈、起伏的酥胸、撩拨的曼身……身边这个女人她是真实的,她才似乎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是只需一抬手、一凝目便可以触及到可以看到的!

    就在这瞬间,忽有一个念头浮涌在脑海里:这眼前人,到底是不是该好好珍惜?是不是才是自己真正应该好好珍惜的?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俊臣愣了一下,重又将双目做了一个闭合、即而又睁开,静下心来尽量以一种全新的眼光,重新精准的去审视这位名正言顺的妻子。

    王虞素是极美的,这一点来俊臣早有着明白。这样的美绝非胭脂水粉、艳抹浓妆堆叠之下那种粗俗且市侩的美,她美的与众不同、美的虽丽质天成却足以使人惊艳!这一点其实在与她月下初见的那一刻,俊臣便已经发现。

    可对一位良人是否可以心存爱念,同这个人自身这副皮囊生就的美丽与否,从来都不是理由的关键。可也不尽然,至少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这个人不令他讨厌,且还颇为悦眼颇为灵动,又由眼及心的生就出隐隐的怦然心动!

    如果对一个人有好感只有数日,那么可以说是贪恋这个人的美丽、心喜这个人的外貌亦或性情;但如果在数月之后对这个人仍然有执念,那就一定不会再是简单的一时贪恋可以解释了,那是不是就说明,已经爱上了这个人呢?

    俊臣皱眉,心思氤氲成海。从前没有认真的去思量过,当眼下真这么刨根究底儿般的层层剖析起来,才突然发现他对王虞素当真是有着执念的……可是俊臣又开始犯糊涂了,予其说他是对她有执念,倒不如说他是在对段简曾经的凌.辱、及誓要彻底的报复而有着执念!但是这样当真就可以作为抛开虞素、撇清自己同虞素的有力借口?难道对段简有执念的同时,就不能对虞素有着出离事态之外的单纯念想?

    越想便越是混乱,俊臣抬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一句话,自己对这位王家的小姐、自己名义上的妻子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真的看不明白、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

    看着就这样一次次陷入到失神状态的来俊臣,一旁的王虞素并不能对他的心情完全解意。他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在暗暗的着急,不知自己到底应该从什么角度去安慰他:“大人,你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只好出乎一颗心的本能,她跟着感觉走、怎样顺口顺意便怎样试着对他开解,“妾身虽然不能完全站在大人的角度充分了解大人的心境,但就这么隐隐的看着,决计是明白且体谅大人的苦楚、还有那些身不由己。”她盈盈的眸子一抬,对上他刚好回转而来的目波,跟着便心里一动,即而也便起了一股不可扼的冲动!

    借着这股蹿空拔高的冲动的撩拨,虞素心若火灼。心之所至,她情念冲头,生凉的素指握住了来俊臣温厚的手掌:“至少你的身边还有妾身在默默支持着、供大人依靠着!”肌肤相互一碰触,在这须臾便起了薄薄的涟漪,但又恍如冰与火的触碰、更似乎是寒冰在次第消融,这感觉极是悸动。

    俊臣一恍惚,因为虞素的主动从来都罕见,而眼下的虞素决计是失神了、故而有些失去了以往情态!但他似乎也有点儿不能自持的失态,重新颔首将目光定格在她秀丽的面孔间,胸膛在同时做了情不自禁的起伏,甚至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逐步加重的繁密呼吸声!

    这时的虞素顾不上胆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一种一反常态的反应,但这样的反应很真实,她想被他占据、想被他真正的拥有、同时也想真正的拥有他……没有欢愉的婚姻无论外表看起来再怎样的光鲜尊崇,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场假凤虚凰的年华虚度、与彼此自欺欺人的侮辱!她是堂堂太原王氏的女儿,那是传说轩辕皇帝与女娲的后人,无论是显赫的出身还是光鲜的门庭,说起来她都是配的上一个来俊臣的,且她也是配的上拥有一段真实的婚姻、真实的生活的。难道不是么?

    微风撩拨起虞素额前的流苏,曳曳的韵致牵动了胸膛里这一颗心久违的复苏。隔过淡金色的光影,俊臣就这样瞧着眼前一把便可拥住的鲜活佳人,胸腔里那团炙热的火焰便焚.烧的更为肆虐!他知道自己起了最纯粹的本体反应,他甚至不敢再去看王虞素,他怕自己就要把持不住!但偏偏作死的,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自己的举止,想转过头错开目却又怎么都舍不得!

    感知到俊臣肌体起了反应,其实虞素亦如是。起于心发于魂的呐喊在虞素耳廓里一浪浪的压迫着袭来,那玉雪初融的酥胸随着娇喘的阵阵而起伏的更加厉害。虞素面上又红又烫,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来俊臣可以解她的毒、将她救助:“大人。”又一声唤,因了肌体的本能反应,这声音有些飘渺。虞素又将身子往俊臣怀里靠的更近,抬手顺着他颤动的胸膛一路向上、温柔的抚过他的脖颈、侧颊、薄唇、鼻翼……亲昵且顺势的俨如最缱绻的情人,“来吧,做你想做的事情……无论怎样,我都会服侍您、陪伴您。”正声息低低的,对于一位女子来说委实不矜持的过度!但字句酥麻、且并不叫人产生一种诸如水性杨花的反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样的事情从一位女子的口里言出来,令俊臣心觉很是难堪。他的心事被她一眼看穿,且他还做了懦夫、居然要女人先他一步主动……这算什么?

    心绪百感交集依旧,俊臣收束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抬手一把将虞素又一次紧紧的搂抱住!

    当她沁凉且沁香的身体填充了他怀抱的时候,那索命噬骨样的空虚终于在瞬间被着落!心头那要将他焚烧殆尽一般的火焰也顿然被浇灭不少。

    虞素的身子又起了一阵颤抖,在俊臣的怀抱里似乎就要软化成一滩春水。

    这样微微的颤动,此时此刻俨然是催情动欲的荼毒!将俊臣好容易有了个着落的感情再一次调动起来,且这势头比先前更加不可遏止!俊臣颔首顺着她飘香的发髻间一路吻下去,碎吻如雨,一点点啄着她香嫩的额头、光洁的面颊、又在最后捉到了那樱桃一般熟甜的红唇!

    动情的王虞素周身全都散发着诱人的芬芳,魅惑的有如一只熟透的苹果!这感觉令俊臣欲罢不能,原本只想与她激吻一阵,但他渐渐便只想在她身上攻城掠地、肆意驰骋!

    而虞素迎合着俊臣的撩拨,在他的舌尖轻一触碰她银牙贝齿时她便顺势的做了让步,她将他迎入自己的口齿,任他的气息在口腔间迂回梭巡、蛇龙游.走,直到满满的尽数的充斥。

    一倏然意乱情迷,就着明媚的天光与清凉的倏风,俊臣尽情的、努力的感知着她以无声传递给他的那些渴望、那些温存的要求。

    她是在渴求么?会么?

    自己因对段简的一己私欲便将她强掳入府、因一口疏狂的心头气便撕碎了她一世的幸福、毁掉了她一生的清誉;又当自己因用情至深、至为执着,而被另外一个女人伤的七零八落、千疮百孔之时,她却主动在这个时候迎上来慰藉自己、且自愿献身?她真的不恨不怨、她真的甘之如饴?

    如果不是这样,那她眼下与自己这……又是为了什么?

    虞素感知到了俊臣的纠结,心念一沉,她抬手重又缠绵着攀附上了俊臣的脖颈,紧紧攀附住,以指间的力道传递给他无声的坚定信念。

    果然,俊臣一瞬会意了虞素无声的抚慰,百般的诘问出奇的一息涣散!但另一重心思又不能自持的跟着起来。

    拥在怀里的虞素才是自己最名正言顺的妻子、正统无二的枕边人,自己在被太平公主所伤所苦的同时,又给了虞素多少弥深而难以估量的伤害呢!

    这种伤害甚至从一开始,不,她入来府从来都是一个屈辱……身为夫君,身为她头顶的那片天、又加之这个屈辱的缔造者,无论如何他都合该对她负责、给她幸福。

    他真是该死,居然如此后觉!他怎么对得起她?

    不要多想了,不多想了!太平啊太平,既然你如此狠心对我,那我又凭什么依旧像个癫者一样为着我们之间这段所谓的爱、而横冲猛撞的直到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思绪飘转,念头一下下都是绝情,但喉咙却微哽……

    佛说,世间千年,换不到我飞过莲花的一瞬。一瞬即逝的东西,其实却是至为美好的东西,甚至往往一生的辛苦颠簸都只为了那一次的绽放、那一瞬的真挚!

    遗忘了么?感业寺里曾经的曾经,我们对着一湾明月许下所谓不弃不离的一生……呵,许诺是什么?何曾有人真正的守过它?

    嫁给薛绍、背离誓约,从一开始那个负心绝情的人其实就是你,太平!

    既然你都不曾上心过,那么我也不执着!

    乱七八糟的心念于狂躁一横,俊臣抬手拂一把微乱的袖褶,一个迅的恍惚间,他力道忽使,打横一把抱起怀心里的王虞素,什么也没有多说,照直回了府苑、直奔东院厢房。

    是醉了么,还是醒着?

    轻靴阔步、身如鹤唳,溶金的阳光在他身后铺陈起一轮冗长的华盖,也为这道身影镀了一层金。

    虞素,段简就是一个混蛋!他对于你还有什么值得留念……忘了他,想作来夫人便把他彻彻底底全部都痛快的忘了干净!今天我便给你所该拥有的!从今以后漫漫长路眉眼相望,你,只属于我一人!

    终于,自从虞素跻身来府月余日后,本以为付之一心全部付在身上、但此生再也无望得到哪怕一次垂怜的那个他,第一次的,宠爱了她。

    终于,夙愿达成、孽缘新生。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身份尴尬的王四小姐,而多了一个真真切切、可感可触的来夫人王虞素!

    劫缘之间、命途千里,依识染、染有生死,依智净、净无诸佛。一切自有有为法,因果的缔结与应证,从来都是一瞬间看似无心的一个举止、甚至一记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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