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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生魂报哀讯(2)
    经年来相处长大,来俊臣是怎般利落的人、有着怎样洞穿表象的精准眼光,李隆基心里自然有着数。此刻见他昭著不晦的把这层薄纱给挑了明白,便也无心继续瞒他:“我哪里是利用。”隆基笑喟,“太平公主,她终归是不能一辈子都呆在感业寺里的吧!”于此甫一抬目,直对上俊臣含笑也含戏谑的双目,神色从容如素,“若太平她自己不向武太后提点,只怕武太后她一时半会子也想不起该为女儿遴选一驸马之事。”

    隆基他的心里是有着主意的,诚然是被俊臣给一语道破个中玄机。但他不会向旁人承认自己的虚伪,即便被一眼看穿,也如是讳莫如深。

    同样的,经年相处如斯之长久,隆基是什么性子,俊臣亦是明白:“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俊臣呵一口气,心里盘算着借个机会转过话锋将这有些尴尬的氛围涣散了去,“就是你们都走了,把我一人扔这里?”顺着侧首半是凑趣。

    隆基见他如此,知道他是在有意转了前话,便也心下起了一打趣:“你好好修行,没准儿日后最先成佛得道的是你呢!”且笑言着叹了一声。

    这时原本安静且暗沉的厢房外院忽然传来一道惊呼,那尖利利的女声灌入耳廓委实撩人,是发着颤也带着抖,想必是被什么给吓到了的样子!

    这二人铮然便听出了是太平的声音!相视一眼,猛地一个激灵!不约而同的起了身子才要奔出去,却见门扇兀然被推开,太平已经自己跑了回来。

    猛然的门扇开合,带起屋外一股洒沓夜风倏然灌入,一时顿起一重料峭的寒意直扑心口。

    有冷月淡银色的金波顺着太平头顶徐徐的挥洒下来,合风荡涤出恍若水波游鱼的朦胧韵致,又将她这一张秀美的面靥照映的泛起徐徐的素白,也不知是被惊的、还是单纯只被这月华给辉映的。

    “怎么了?”最先凑上去的是来俊臣,他见太平这如此急急慌慌的神态,心下顿然生就出许多不放心。

    “那,那个女人……”太平已然花容失色,此时此刻挂着一脸忐忑与不祥,“那女人好吓人!”嗫嚅阵阵,终于把这话尾一落定。

    不知道为什么,在太平吐出这句话的当口,李隆基忽然觉的自己心里猛地起了个亏空……似乎被什么感应力给揪拽的生一钝痛!但这感觉好似一把茅草把这一颗心给塞的满满当当,何其作弄,却又偏生没个源头发处!

    “什么女人?”不知人是不是都天生一种第六感,俊臣这时亦不能自持的起了一股无端的不祥。他把这如麻心思竭力克制住,如是镇定的继续问了句。

    一来二去间,太平已经隐有平复,才意识到自个此时还站在门边,便又下意识起了一哆嗦!

    俊臣已经不失时的将房门重新掩好,侧身迎着公主进来。

    她只觉自个一颗心在胸膛里上下跳动的缜密,抿抿红唇把乱心定定:“就是那个一袭红衣的女人……我方才出去的时候,见她就在那里站着,惨白着一张脸……她冲我笑。”且回忆起方才那历历在目的诡异场景,娟秀眉目不由重又聚拢起来。

    “哪里?”俊臣侧目。

    “就在那里,在那里……”不知是不是因三个人在一起而大了胆子,太平干脆重把房门一把推开,抬手向那被夜波月华辉映的拐角指过去。

    可那边儿空落落一片,除了天幕不时有游离的天光打下丝缕暗影之外,便什么都不曾有。

    “倒是奇怪……”这叫太平下意识蹙眉忖度,“明明就在这里的,怎么转眼便又不见了踪迹?”

    “是窈娘么?”隆基冷不丁的飘来了一句,字里行间透着些微慵懒。

    “啊?”太平一时没解过这个中的意思,下意识转眸瞧他一眼。

    来俊臣有须臾的愣怔,旋即面色一恍惚,不禁也是侧过身子连连抚额。

    李隆基松了一口气,抬步走到太平身边颔首顾她:“好了,你是听故事听的太入了神,便就眼花产生了幻觉。”

    “可刚才明明……”太平蹙眉一急,旋即又甫地缄默了言声认命般的把身子侧侧,“算了,反正说了你们也不相信,就当是我看错了吧!”旋又一扬眉目,“但是我害怕,我要俊臣陪我!”

    若放在常人那里,一个清白女子却要男子夜晚看护、与男子过从甚密,未免太过失了规矩!但他们三人是自小一并长大的,素日总也黏在一起,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忌讳。

    “那你在内室,我在外厅打地铺给你守夜。”俊臣揉揉太阳穴,这一时困倦之感亦是层叠着涌了上来。顺口也就应下。

    天幕之上那一轮梨花月分明该是黄澄澄的一片清丽,但在这时不知怎的,豁然一下隐现一片血色瘴气。这气息初时只有团扇大小,旋即猛地一跃,被涣散的大如车盖!一下子便把整个月亮都给实实障住,天地之间登时有若被倾瓶浓墨晕染,倏然间带入到一大片更为渊深的永夜昏黑之中,无边无际,没有一丝光波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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