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一二三.棋子
    次日清早,晨岚还未及散尽,小飞已挟了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袱,蹬蹬两步,抬脚跃上柳七早备在林外的棚车。转身坐定,一望车下,见覃楠兮满眼的依依不舍,她才想起未曾与她辞别。于是返身挪坐到车缘,笑嘻嘻道:我走了,你独自在这里,要多加小心。

    一旁的阿箩笑道:小飞姑娘放心吧,我保证,等姑娘回来时候,定还姑娘一个完完整整的覃小姐。

    小飞被打趣,有些惭愧,笑辩道:不是不放心阿箩,是苏九这丫头,她遇到芝麻大点儿事,就不吃不睡,好好一个人,几天下来就熬成干儿了我是不放心她,怕她自己作贱自己。

    柳七领着小牛前来,缓缓迎到几人跟前,插话道:小飞姑娘放心,这里有在下和阿箩,还有阿素夫先生,不会坐视覃小姐煎熬自己。倒是姑娘,肩负覃小姐所托,这一路上,只怕也会不少艰辛。还请姑娘珍重

    柳七对小飞从来漠然疏远,猛听他这样殷殷关切的嘱咐,小飞讶得半张着嘴,愣愣吞吐起来:多,多谢柳先生。小飞自小儿摔打惯了的,不怕路途艰辛,只求,只求回长安能顺利见到覃大人,不辜负苏九和先生的托付才好。

    柳七淡淡一笑:飞姑娘还是叫在下柳七吧,这声先生,倒是叫柳七局促的很。

    小飞挠挠头,一张伶俐的小脸儿尴尬红透:其实,去年初见时,将军就曾警告我,若敢对先生不敬,他就会对我不客气。小飞通常也只是背后直呼先生名讳的

    柳七生性清冷,也是因和小飞三人亲密相处多日,才卸去了些往日的肃然,可他到底不擅笑闹,无心与她啰嗦,正色道:姑娘放心,在下保证,只要姑娘平安回到长安,定然能见到覃大人。

    覃楠兮闻言一惊,疑惑的望向柳七,唇角微微抖了抖,暂时咽下了心中陡生的疑问。

    姐姐,这个给你。柳七身边的小牛见缝插针,立在车边,拽住覃楠兮的衣袖,将一张仔细折叠,透着墨迹的纸笺塞到她手中。

    覃楠兮回神,温和的抚了抚他的头:这又是什么

    小牛一脸的肃然,眼中的庄重,仿佛他是在托孤:柳先生说,今后是姐姐照顾将军。这我就放心了。这纸上记下的是有关将军的一些事。有几样他爱吃的点心,还有他几时起身,几时用餐,几时换药,几时沐浴。

    覃楠兮收起纸笺,揉了揉小牛的头顶,笑道:小牛此去,可不再是将军的小侍童了,从今而后,你是要替将军和柳先生做大事的,怎还这般琐碎

    小牛却身形一挺,侃侃道:跬步至千里,滴水能成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小事不为,何以成大事小牛今日还是将军的侍童,自然要做好分内之事,怎么能说是琐碎

    覃楠兮被他逗乐,捏了捏他圆滚滚的小脸儿: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牛今昔相比,宛若云泥啊只是,你这都是哪里学的这样一知半解,还说的煞有介事

    小牛身子后仰,避开覃楠兮的手,得意道:都是将军亲自教我的

    覃楠兮望着小飞眼中稚嫩的骄傲,心不觉微微一恸。她看的出,那骄傲的底里,透着的是对再造之恩的感激,以及这种感激之下的誓死效忠。她明白司徒逸着手培养小牛的意图,可对这个孩子而言,这条由司徒逸替他画下的锦绣前程到底是幸或者不幸到底于小牛而言,是做个无忧无虑的乞儿好还是做个锦衣玉食的棋子强

    时候不早了。启程吧柳七推了推小牛,促他上车。

    小牛回身,郑重的对着柳七和覃楠兮揖身下去,起身凛然一跃,跳入车中。覃楠兮望着他小小的身影,满心苦涩。

    小飞扬手一甩,假装驱赶蚊虫,抹去了眼中的泪,换回她一贯的嬉笑神色,扯着覃楠兮的手道:苏九,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和将军。话到末位,已是音声微抖,远远瞟了一眼密林深处的木屋,小飞甩开覃楠兮的手,回身钻入车厢。

    先生,小飞此行为何会颇多艰辛目送马车消失在淡青色的晨岚深处,覃楠兮转身驻足,以问拖住柳七已回转的脚步。

    柳七沉默片刻,回身相迎,坦荡道:小姐来时,暗中有令兄的风竹卫相护,自然一路平安。可小飞姑娘回程,却是势单力孤,艰辛在所难免。

    先生不派人保护他们

    会,但我们的人,要保护牧云,小牛,分身不暇,纵有保护飞姑娘的,到底是寡不敌众。

    小飞和小牛同车,何须分开保护风竹卫虽不简单,可他们多数在长安,沿途不会有很多,何来寡不敌众之说

    柳七微叹一声,缓缓迈步向前,覃楠兮紧步相随,听他道:小牛和飞姑娘不会同路,小牛还有些事要在云泽城中耽搁几天。

    覃楠兮点点头,期待的看着柳七。

    小姐关心的风竹卫,如今也并不都在长安。长平亲王身在云泽,他的近卫自然要贴身保护他。因而,风竹卫如今,倒有一多半在云泽。

    因而寡不敌众

    柳七摇摇头:若只有风竹卫倒也好办,只是这次飞姑娘身后,怕是会有三派人。人数不可谓不多。

    覃楠兮瞪大眼睛,惊声道:三派转念细思,追问:除了长平王的风竹卫和新帝的禁卫,还有什么人

    柳七淡淡道:还有乌达的人。

    乌达他不是新帝的覃楠兮到底是未说出帮凶二字。

    柳七摇了摇头,笑道:权势利益面前,哪有恒久的同盟乌达要篡夺北狄汗位,周桓要弑父逼宫,两人暗通款曲。乌达助周桓得位,周桓允诺事成将云泽一地割让于他。

    只是,事实却出乎周桓的算计,牧云即便被他囚禁,仍誓死不肯臣服于他。他本是想登基便杀了牧云已决后患,却没想到,当晚风竹卫横空插了进来,救走了牧云。周桓无法确定风竹卫到底是谁的人,所以至今也不敢妄动。而戍北军又是他鞭长所不能及的。因而,周桓允诺乌达的事不了了之。乌达深恨周桓出尔反尔,正赖在长安要求以江南道三年贡赋相谢,北狄也爆发时疫。北狄王廷本就荒废政务已久,遇上这样的事,早乱成一团了,乌达得了消息,星夜易容逃出长安,回了北狄。前两日,我们在北狄的探子来报说,乌达已做了摄政王,扶持着一个三岁的小可汗登基。

    先生的意思是说,乌达迟早会废北狄幼汗以代之而以乌达的野心,若他登上汗位,自然会挥军南侵。他要乘逸哥哥最虚弱的时候一击致命,永绝后患

    覃楠兮细细回忆着乌达的形貌行事,轻声推测道。

    柳七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覃楠兮的答案:小姐既然知道牧云如今的处境,就请与柳七同心协力,全力保全他

    这么说,逸哥哥一身确实牵涉众多覃楠兮微颔着下巴,沉吟中,想起父亲病榻上的分析和嘱托。爹爹曾说,司徒逸勇悍无匹,自然会有人出手救他性命。而她此行辞别时,爹爹屏退左右,殷殷嘱咐她,一定要竭力救护司徒逸。原来,父亲的嘱咐,不单是出于对司徒逸的师徒情谊,更多的仍然是父亲为天下苍生计的权衡之计。父亲对战乱深恶痛绝,保住司徒逸,便是在大楚皇室兄弟萧墙相杀之际,撼住蠢蠢欲动北狄,也就是救两国百姓于战祸之中

    柳七道:是,纵观如今大楚国境四周,唯北狄尚有抗衡的可能,而北狄骑兵,独独惧怕牧云。朝中的武将世家因先帝的弹压,多已零落。诸道节度使,多是宗族遥领,多年的和平。眼下,除了戍北军之外的众将,也没有几个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因而说牧云一身牵涉大楚太平并不为过

    覃楠兮沉默的点点头,其实根本无需柳七费心说服,她自然会对司徒逸全心全意。可柳七的话,却让她对小飞牵挂起来。小飞无辜,她不过是个江湖小贼,所求的,也不过是一餐饱饭,一夕安眠而已,然而,她到底还是被覃楠兮拖进了这些纷争中。

    柳七见覃楠兮沉默下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虽聪明,可到底还是耽于儿女情长,全然没有疑心自己为何要将她留在司徒逸身边。他虽明知,将覃楠兮留在司徒逸身边,他们朝夕相处,她必然更加一心向他。然而,这么些年的蛰伏,那么深的仇恨,眼看事情桩桩件件都在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柳七怎么可能因一己私心错过良机狠了狠心,驻足面向覃楠兮,柳七温和的道::从今日起,怕是要委屈小姐做个哑侍女了。

    覃楠兮闻言抬眉,浅笑轻盈,眉宇间方才的天下苍生计顷刻散尽,剩下的只是一抹小女子的牵挂忧心:先生客气,只要逸哥哥平安,楠兮不以为苦。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