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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曲折
    戍北边军是出了名的铁板一块,忠诚不二的。眼下逸哥哥下落不明,新帝不敢擅动边军人事。一则是边军人事一旦异动,等于是告诉了逸哥哥手下的将领们,逸哥哥不得新帝信任。也就是告诉了将领们,这几日传出的那个,所谓新帝留逸哥哥在长安休养的消息,是假的。饶是那样,北军将领们自然会替逸哥哥打抱不平,北军若哗变,还不天下大乱而新帝不擅动北军,反倒能稳得住他们。那些将领一向唯逸哥哥之命是从,逸哥哥又向来忠诚,只要他们相信了逸哥哥确是在京中修养,自然就不敢也不会质问朝中。

    还有呢小飞眨着一双大眼睛,努力的想要听懂。

    覃楠兮缓了缓,接道:还有,新帝早先允许乌达带兵驻在城外,是为借他的力量充实自己的兵力,以抗衡逸哥哥的北军兵力。可岂不知,请神容易送神难。乌达现在狮子大张口,明目张胆的索要江南道三年的贡赋,并扬言,若新帝不允所求,那他北狄铁骑就会南下亲自收取。新帝深知乌达惧的满朝里就只有逸哥哥一个,因而放出个消息,说逸哥哥只是在长安修养,也是为弹压乌达的气焰。新帝根基还不稳,这时候去动北军,岂不是自毁城墙

    哦小飞似懂非懂,转眼又想前话,认真问起来:那长平王扶灵归葬又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长平王妃是逸哥哥的亲妹妹,这事北军谁不知道允许王妃归葬云泽,还追封为正妃,若逸哥哥不得新帝王信任,会有这样的恩典吗

    小飞撇了撇嘴,不解道:既然是恩德,那,那为何要害人家父子分离那,那个小世子,当时咱们谁都没看到他被谁抱走了,这下又要被抱进宫里去了那么小的孩子,没了亲娘,跟着自己的亲父,总强过于在别人处不是吗

    覃楠兮听到那孩子的事,不由伤感道:那孩子这是做了质子了。

    质子是什么

    新帝不得不用长平王妃的事安抚北军,却又不放心长平亲王,和,和逸哥哥,就将孩子带到宫里,有那孩子在,长平亲王和逸哥哥就不会

    小飞彻底听糊涂了,歪着脑袋打断她道:照你这说,当今的皇帝老儿,他既想要将军替他打仗,还要把他的外甥扣在手里,这到底是为什么嘛

    覃楠兮想了片刻,力求简单明了的答道:新帝是,是忌惮逸哥哥的力量。

    你是指将军在长安的那些小钻儿,那些人我见过几个,看着最多也就是个平常的兵士,没什么特别啊。不信,咱们改天拿着那小箭信符去找个看看。小飞自作聪明,却把事情拐去了十万八千里以外。

    覃楠兮不知道该如何向小飞解释,新皇帝对司徒逸的矛盾态度,因为其中实在是有太多的曲折。除去她已说的两个,还有一个未及提到的因由。就是当初为了缓住周桓,她和柳七共同散播的,那个关乎传国玉玺的假谶谣。周桓的皇位来路不正,眼下,他比任何人都想得到天命神受得谶兆。那个谶谣在柳七的布置下,已经红遍坊间。周桓只要有一分相信,就不会冒然对司徒逸下绝杀令。

    望着小飞清澈纯简的眸子,覃楠兮抿了抿嘴,咽下了这些更复杂的,只拣了她关心的说起来:逸哥哥的那些小钻,也就是信符所能找到的那些人,应当是他几年前在长安的布局,确是应该只是普通兵士。应当是当初,先帝和前太子察觉了,周新帝的意图,而禁卫和京畿道护卫又都在萧家手里,所以,太子才暗中命逸哥哥在长安布置他的力量,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是,现在,天下已经因此,逸哥哥的这些人,是否还在长安还不得而知,你又怎么能通过他们去找逸哥哥关于向来忠诚的司徒逸暗中布置力量在长安这一点,覃楠兮也曾反复思索了许久,才明白过来,那根本不是他本人的所为,不过是他听命行事罢了。眼下,周桓篡逆已然成功,当年的布防下落如何,真是不得而知。

    那,那将军的这些人,怎么

    你是指,逸哥哥培植了几年的力量,为何在紧要关头毫无用处甚至弃他于不顾覃楠兮放下手中的书册,深瞟了小飞一眼道。这个问题,也曾困扰她许久。

    小飞点点头,懵懂又期待的望着她。

    你可还记得那个胭脂盒覃楠兮犹疑了一瞬,还是问出了口。

    小飞眼神一缩,嘴角抖了抖,低头微声道:哪里这么轻易就忘得了的那大头鬼也真是傻,竟将丹砂当了胭脂,还小飞勉强笑着,却已是泪珠滚滚,嘴角也抽的极难看。

    覃楠兮心疼的握住她的手,牵开道:将军身边将这事泄漏出去的人,是利萨。

    利萨就是那个亲骑营副指挥利萨他,他不是跟了将军十年怎么会小飞瞪着一双泪眼,心思还是很快移到了司徒逸身上。即便她对莫丹有再多的悔意歉意,可是,女孩儿的心意这东西,是天下最奇妙难违的,纵然小飞她生性大大咧咧,也不例外。

    覃楠兮点点头,第一次想到可能是利萨时,她也不信。她曾亲眼见过利萨被李叁毒打,亲眼见过利萨对司徒逸的维护,可是,逐渐显露的事实,让她不得不信。

    莫丹在军中除了将军,和利萨最要好,他们同吃同住。莫丹又将那小盒子珍藏在身上,利萨必然会发现。莫丹生性憨直,又不会去提防自己兄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告诉利萨,这很正常。

    那,那即便是利萨知道了,他也可以和别人说啊他不是时常当众取笑莫丹取乐吗取笑的话被人听了去,不也很正常

    是。可是,若水庵外那晚,逸哥哥带来的护卫,恰好是利萨带队。当晚,他们眼睁睁看着逸哥哥被带走,丝毫不动覃楠兮咬咬牙恨道,不等小飞开口,又自接道:我曾以为,当时的那十一个护卫是因为敌我悬殊,才自保以图后事。可长平王别院里,逸哥哥的骑兵总不过四十人不到。而他们当中的哪一个,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拼死保护逸哥哥的而且,那一晚,那些骑兵中,没有利萨。

    小飞吞了口口水,这些事,已经远远超出她简单的头脑所能理解的范围,她几乎有些愚蠢的问起来:那,那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曾和柳先生提起若水庵那一晚的事,提醒过他,逸哥哥的亲骑营中,有人有二心。以柳先生的聪明,他应当很快就能查明,那个人是利萨。只有除了其中的叛徒,亲骑营才敢临阵使用。而至于,利萨为何这么做,我暂时也还想不透。但我可以确定,他不是周桓的人。否则,以利萨在北军中的官阶地位,以及他和逸哥哥的亲密程度,若他真是周桓的人,那么周桓不会关了逸哥哥那么久,都不敢杀他。覃楠兮满眼恨意,恨到连惯常的谨慎都忘了个干净,竟然直呼起当今天子的名讳来。

    可,可那天晚上,柳七也没在那队伍里啊小飞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心思却也只能在这些比较浅显的事上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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