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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若水庵
    苍白的手指轻挑起车帘,覃楠兮透过车窗窥望了一眼山道,又垂手回身坐在厢中。车已出了城,窗外少了许多嘈杂的声音,可山野幽静里,她心腔里怦怦跳跃的声音却更加清晰了。心弦已近乎绷张到了极致,她一路都在反复思索着,司徒逸选在若水庵这个地方是不是太冒险了若水庵是皇家庵堂,附近恐怕会有禁卫守候,而他竟然偏偏选那里相见,到底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还是为了她行动方便

    小姐,若水庵就快到了。程嬷嬷一面说着,一面探手过来,轻柔的替她擦去额角的冷汗。她沉重沙哑的声音中也有无法掩饰的紧张。程嬷嬷一生都只是个侯门婢子,她不懂朝堂上的杀伐,可却是真诚的关心司徒逸的平安。她看的出覃楠兮此时的担忧和紧张。

    今日一早,覃楠兮推说生母生忌将近,禀过了萧落梅说是要到若水庵中烧香,又借口近日事多心乱,难得出府,自己想好好清静一日,要在庵中留宿一夜,次日再回府。萧落梅也未多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又吩咐随去的下人谨慎小心也就罢了。

    时近晌午,覃府的马车才悠然到了庵门。若水庵虽是庵堂,可毕竟是皇家庙宇,主持早习惯了迎送往来。覃楠兮身份矜贵,主持自然不敢怠慢,亲自侯在山门上,见她下车,忙合掌欠身行礼。

    覃楠兮裣衽躬身,款款还礼,起身寒暄了几句,便任由主持陪着她,进了庵中,净手焚香一一作罢了殿上的功课,才又跟在主持身后向庵堂后专供居士下榻的客院去。

    那客院是个独僻的小院,平常总有城里仕宦家的夫人千金们客住,也算是热闹,可今日小院中不见一个人影,空落落的显得十分寂寥清静。覃楠兮心底微动,放目四下望了望,似乎随意的说起来:这客堂倒是难得的清静,不像往日一般。

    主持听了,陪笑道:庵里狭小,只有这几间客堂,往日遇上朔望的日子,来的夫人小姐们一多,确实窄仄些。好在今日日子寻常,暂时也没有别的居士客居,小姐倒也尽可以自在些。

    覃楠兮点点头,也不再探问。只顺着主持的指引,从三间一模一样的布置摆设的客厢中,挑了西厢的一间,携着程嬷嬷住下,又推说惯于清静,央烦主持将带来的家人安置去别处。主持见惯了侯门小姐的骄矜,也不以为意,一一应下,便带了一队覃府的下人另向别处去。

    刚要出门时,那主持却又收了脚步,退了回来,望了覃楠兮一眼,犹疑片刻,才合掌躬身道:贫尼虽是知道小姐一向是安静和顺的,只是,这客堂东面,现在住着的人有些特殊。因而贫尼特意再多个嘴,还请小姐和嬷嬷安心在这里歇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贫尼就好,切莫四下走动的好。

    覃楠兮听罢,深深凝了主持一眼,口气却淡然道:哦不知那边住的是什么人物难道还怕我们去打扰了她

    主持听问,腰身又向下欠了欠,念了句佛陀,才歉然道:小姐恕罪,贫尼也只是奉命罢了。那,那东院里的静若师,正是前些日子才归朝的昌义公主。

    昌义公主覃楠兮闻言微惊。她知道昌义公主曾上书恳请入庵修行的事,却不知道她竟然是真正剃度修行。

    主持见她不再询问,忙客气了几句,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覃楠兮像个木偶一般一一还礼,送了她出门,满心里只有更深更浓的担忧。昌义公主在这里修行,以她的身份地位,宫里一定会派人守卫看护。只怕这若水庵所在的山中都有禁卫,这样的地方,司徒逸现在来

    主持携领着覃府随来的一众丫鬟仆妇出了客院的小门。小小的院落顷刻冷清寂静下来。覃楠兮揣着满心的担忧,独自徘徊。程嬷嬷见她神色肃穆,也不敢多话,只远远望着她。只见她立定在园中高大的槐树下,抬起头仰望着翠碧叶荫中的累累白花,闭目深嗅,紧拧的眉心渐渐舒展。

    又是花树下,又是她独自仰头而望,又是一副孤单无助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一次,他也还会悄然出现在身后吗覃楠兮闭目深思,莫名想起七岁那年的往事,却又明知他不可能在身后,不由睁开眼,哑然而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像是一根绵软的针,密密的缝满了她的心底。他的笑,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身影,早已彻底地替带了她心里珍藏的旭哥哥。

    她并不是薄情的人,可苏旭的身影就是莫名的在他的笑容目光里淡淡的消逝了。青梅竹马,原来也只是青梅竹马,和苏旭之间那比兄妹浓却别爱侣淡的情谊,那种跟在苏旭身后无法无天,快乐纵意的感觉,其实只是小女孩儿的快乐,尽管真挚纯真,却与伴在司徒逸身边时那份由衷的宁和安恬不同。

    抬头遥望着叶隙里披了日光闪烁着的累累槐花,覃楠兮的唇角微微扬起,她的心底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清明,此时此刻,她一心一念,只剩下祈求九天诸神护佑他的平安。

    后晌,覃楠兮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主持送来的斋饭,便拿起一卷经书读起来,可人在窗前坐了良久,手中的卷册却是一页都未曾翻动。

    程嬷嬷也是坐立不安的等了许久,直到西天的光渐暗淡下来,才忙不迭的拎了一领黑缎斗篷过去,披在覃楠兮身上。

    覃楠兮放下经卷,苍白冰冷的手接过斗篷的缎带,一面系带,一面嘱咐:我出门后,嬷嬷一定守牢房门,任谁来都只说我头疼已歇下了,一概不见。

    程嬷嬷点点头,郑重的应下,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覃楠兮今夜行踪的人。

    抬头望了望天角上渐渐明亮起来的星斗,覃楠兮将风帽兜头盖了,悄然开了院门,趁着夜色,影子一般飘向庵外的密林中去了。

    夜色渐深,月光青白皎洁,撒在浅夏微暖的土地上,连一贯的清冷气都淡了许多,四下的树,黑黢黢的站了一片,像是一群心怀鬼胎的围观者一样,冷森森的望着山道上,单薄的覃楠兮,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林里最密处去。

    那密林的深处,是一座残损的古塔,零落的塔身石像石古旧战场上的尸首一样七零八落的散碎了一地,月光罩着缺了一角的的白石塔基上,泛着兰莹莹鬼幽幽的光。树林里,只有死一般的沉寂,覃楠兮孤零零的站在断壁残垣中,被忽然刺破静谧的鸦叫声吓得浑身颤抖,。

    覃楠兮低垂着双手,紧紧攥着斗篷两缘,身上单薄的夏衣已经被不断渗出的冷汗浸透,腻腻的粘在身上。她强迫自己静定下来,小心的四下张望,努力借着月光寻找那个熟悉身影。

    忽然,她的手臂被一道力量自身后箍住,那力道很大,只轻轻一拽,她就觉自己像一片树叶一样顺着臂上的力量飞转过身,紧跟着整个人就狠狠砸在了一个怀抱中。

    胆子这么大竟然一个人就跑来了是司徒逸的声音,软软的在耳根上响起。

    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间,覃楠兮紧绷到极致身子就像是被忽然挑断了的琴弦一样,顷刻卸尽了所有的力道。她整个人软软的瘫靠了下去,喉头的紧张滞涩顿了许久才化成了隐忍的低泣。

    怎么一个人就跑来了小飞呢司徒逸紧紧搂着她,下巴温柔的抵在她的额头,轻轻摩挲着低声问。

    覃楠兮听到一个人几个字,像是从沉睡中被猛然被敲醒一般,霍然抬起头,挣松了他的坏抱,盯住他紧张的问:逸哥哥,你是一个人来的

    司徒逸低下头,怜爱的望着她惊恐的大眼睛,随即臂弯一收,重新将她搂紧到怀里,才柔柔的回答:放心,我知道这里的危险,利萨带了人守在外面。

    覃楠兮仿佛是听到了解咒的福音一般,一路上积在心底的担忧慢慢散开,他的亲骑营骑兵随身护卫,他必是安全的。想到这里,她才长吁了口气,伏在他怀里,默默流起泪来。这一别,不知再见是几时了。

    司徒逸觉察了她微弱的啜泣,又紧了紧环拢着她的手臂,埋下头伏在她耳根上,似乎是玩笑一般道:看来我也还不错嘛竟然让楠兮这么舍不得我

    覃楠兮被他的话逗的破涕而笑,抬起头柔柔的凝着他,松了攥在手心里的他的衣襟,摊开掌心抚住他的心口,认真的冲他点了点头,缓缓的说:楠兮要逸哥哥平平安安回来。

    话音一如天际的月光一般温柔,淡淡的月华下,覃楠兮清晰的看得到,司徒逸浅褐的眸子定定的凝着她,眸底里那原本的不可置信渐渐绽放成惊喜的光芒。

    楠兮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司徒逸眼底得光芒愈发热烈,仿佛骄阳烈火,炽热灼人。

    覃楠兮慌忙低头避开,为来得及细想他的话,只匆忙岔开他道:爹爹也要你平平安安回来

    先生司徒逸果然被她牵开,十分意外的问起来。

    嗯,前些日子,爹爹和我说起过去的事。说他曾经有个学生叫牧云儿,那孩子不听他的劝诫,宁可惹怒他也坚持不肯放弃自己猎鱼的叉网,其实

    忽然,一阵不同寻常的窸窣,从四面八方的密林深处传来,打断了覃楠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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