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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归途
    毕竟事关天家体面,迎公主还朝的队伍回程走的十分缓慢,坐的又是宽大舒适的官车,这次覃楠兮坐在和暖的车厢里,丝毫未觉察出来时的颠簸疲乏。

    小飞依在车窗边上,挑起帘子看了片刻,撂了手凑到正独自沉思的覃楠兮身边道:瞧你这样两眼桃花,面带绯霞,这是想什么呢

    覃楠兮抚了抚袖底腕上的海棠红,抬头故意正色道:从哪里学了这样的歪话拿来打趣我

    嘻,当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在想大将军小飞嘴角一歪,靠在厢壁上左右晃着架起的腿。

    覃楠兮并没有急着否认,她是在想他。今早云泽城外,司徒逸送公主出城,覃楠兮随在覃楠甫车中,两人不能言语,只能默默对视。

    司徒逸独自立在群官之首,一身绛紫官服,嵌在一片或绯或绿的官员之中,十分显赫却也莫名的萧索。覃楠兮远远看着他,被他那不舍的眼神缠的几乎窒息,仿佛他们两人之间是生离死别一般

    哎,你倒是说说,你一个尚书府千金怎么有胆量独自跑出来的小飞最受不了一路沉默,坐直了身子,打听起来。反正路途漫长,这个故事应该够讲一段儿。

    覃楠兮被她打断思绪,略顿了顿简短道:你不是都知道吗我是来云泽找我义兄的。

    小飞点了点头意犹未尽:既然你知道你义兄在云泽,云泽又是将军治下,横竖你是要嫁给的,成亲之后再找岂不便宜何必自己巴巴的跑来稍不小心就会被当作你要抗旨逃婚

    若我说我就是抗旨逃婚呢覃楠兮嘴角一弯,将个祸及满门的大罪说的云淡风轻。

    抗旨逃婚小飞举手捂住大张的嘴巴,眼睛瞪的铜铃样大。

    覃楠兮点点头,接到:我受义父临终之托,有些东西一定要亲手交给义兄,而且,那时,我也并不愿意嫁给他话末,又有一抹绯霞映透了她娇俏的脸颊。

    呵,原是不愿意嫁,可今早瞧你那一脸的舍不得放不下。哈哈,说到底,这就是姻缘注定你瞧,若不是遇上我,你也不会被困,若不是我卖了那刀,他也不知道你在云泽这一来一去,他救了你,又帮你找到你那个义兄的消息,你现在也愿意嫁他了。这么说,我是这事撇不过去的功臣啊小飞越说越激动,一手拍着大腿感慨,恨不得要覃楠兮立时三刻认她做了恩人。

    覃楠兮笑望着她,静等她收了声,才淡淡道:是,我们都要谢飞爷的大恩大德,谢你把我卖了,还偷了我的包袱

    小飞闻言,眉飞色舞的神色顷刻一僵,半天才自己搓着两手讪道:我,我方才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比如姻缘天定,是吧

    覃楠兮收起玩笑的神色,握住小飞的手郑重道:我知道你不得已,我和逸哥哥也没怪过你,今后咱们不要再提起这些事了。此次回长安,我有几件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到时少不了要辛苦小飞爷奔波,还望飞爷待楠兮一如既往,千万不要生疏了才好。

    小飞看着她拢起阴云的眸底,不觉直了身子,肃然起来:你是指前次说起那些与将军有关的谶谣

    覃楠兮微微点点头,低道:只怕不止是这一件呢。

    小飞但凭小姐差使小飞难的神色凛然的道,一瞬又赧道:只怕是,只怕小飞一个江湖小混混,帮不上将军和小姐的忙。

    覃楠兮紧了紧小飞的手道:不要妄自菲薄,我要请小飞爷去做的事,若不是在江湖闯荡多年的人反倒办不好呢。见小飞眼漏疑惑,覃楠兮缓缓接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途中听过的那段书吗那个说书的李老儿祖孙两人你可还记得

    小飞不解的点点头。

    回到长安,你尽快去东西二市茶楼酒肆中听听,看坊间到底是如何议论

    这,这倒是为什么小飞迟疑的探问。覃楠兮眉宇间从未现过的冷肃,让她有些结舌。

    眼下于逸哥哥而言,盛名未见的是好事。覃楠兮眉心深深蹙起,她曾疑惑过,一个江湖卖艺的老儿,何以对当年千里之外的战局仿佛亲见一般了若指掌也曾奇怪过分明是前任节度使就已立下的鸣冤鼓,为何在李老儿口中就变做了司徒逸所立李老二话里话外褒赞司徒逸是目下大楚第一勋将,岂不知在上位者若无十足的心胸气度是最容不下武将功高的。

    坊间称赞将军不是好事这不是正说明将军深得民心小飞挠头道,打断了覃楠兮的思绪。

    民心这事,最不好说。若有人刻意操纵呢覃楠兮低叹了口气,手下不由轻轻拨弄着腕上的海棠红。

    这还能操纵小飞张口结舌。

    覃楠兮淡淡一笑,抬眉凝着小飞道:因此,楠兮拜托飞爷,细细打听了坊间的流言,还有那李老儿祖孙两人的来路去处才好。

    小飞郑重的点点头应下。覃楠兮感激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便放开来,仰身靠向车壁,闭着眼细细思索起来。

    半年前,她带着对自由的期望任性的逃离长安,半年后,她揣着满心的疑惑和一份甘心领受的责任回到长安。其间的心境差别,偶尔也会令她自己诧异。然而,每每这时候,司徒逸那句除非碧海干,雪浪停,乾坤变,否则此誓绝不违背的誓言就会萦绕在心头耳畔。她不曾对他说过,那时,对着遥远海心里的赤雪神女,她也曾默默起誓,她将终身竭力守护她的逸哥哥。

    回到长安,回到覃府,不仅是他们大婚前的必须,也是她要厘清一些疑惑的必须。那一团乱麻一样的疑惑,桩桩件件都与逸哥哥有关。

    平生第一次,她冷下心思,细细的梳理着里面的盘根错节。她绝不允许,那些曾令她惧怕的潜流夺走了旭哥哥之后,再夺走她的逸哥哥。

    嘭,嘭两声,几粒石子打在车厢上,打断了覃楠兮的沉思。

    小飞好奇心中,没等响声结束,就撩起了车帘。

    远远的,见一匹高大的云骢上,一个硕大的身影正探向她们的车。那人见了小飞,灿然笑开,满脸的笑纹仿佛花儿见了阳光一样努力绽放开来。

    天啊这大头鬼为何跟着小飞像被烫了一般,狠狠甩手撂开车帘,惊恐的转头道。

    覃楠兮掩嘴轻笑道:只怕是这只鬼自此缠定飞爷了飞爷可如何是好

    小飞扭捏着作势要呵覃楠兮,两人闹了一通,才安静下来。

    静定下来的覃楠兮,悄然瞟了一眼帘隙里的莫丹,弯了弯唇角,甜甜的笑了。她明白,莫丹是司徒逸最信任的人,是他派来保护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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