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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相赠
    那小香囊上,一大一小两朵复瓣海棠彼此依偎着,乖顺的伏在天青的帛底上,,层层叠叠的淡绯花瓣或曲卷或舒展,花心处几缕游丝挑着茸茸的蕊心,翡翠般鲜碧的萼下,短短接着一截灰褐曲折的花枝。看的出,这小香囊是十分用心构图配色了,只是针脚确实并不十分匀称。

    司徒逸细细看着手里的小香囊,半天才幽幽吐出一句:可惜了

    可惜覃楠兮瞪大了眼睛,脸随即又烧红了。他到底是瞧不上自己的手艺,恐怕是可惜他府里御赐的绫罗布帛和彩绣丝线了。

    本就对自己的绣工极不自信,又当面被损,覃楠兮方才曲折回环的一腔柔情,瞬间便被逼的无影无踪。她满脑子只想夺回一丝颜面。想也不想,一面劈手就去夺他手里的香囊,一面嘟着嘴呢喃:还我我把它铰了去原就说我不擅女红的,你偏要,看了又嫌不好,还给我让别人再给你做好的去

    司徒逸见她来夺,身子一闪,手里的香囊已经揣到了怀里。覃楠兮收不住去夺的力道,一把抓空,手稳稳扶在了他心口上

    像是被针扎火烫了一样,覃楠兮迅速收回手,僵在了原地。

    我是在可惜海棠无香可惜了海棠香囊里只能装着梨花瓣儿。司徒逸探身凑到她已烧着的耳根上,低低的说。

    覃楠兮咬着唇角,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缭绕在耳根上的温柔呼吸。

    送了我,就没有要回去的道理司徒逸转到她面前站定,凝着她低颔的眉眼。他满身的笑意仿佛是黎明时的日光,任什么都遮挡不住。

    覃楠兮不敢接话,只紧紧绞着裙上佩的络子,勒的手指红肿也未发觉。

    楠兮司徒逸牵起她的手,解罢了缠绕在她手指上的络子,便将她的手拢在了手心里。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温暖而干燥。他握住她的力量也是温柔而坚定的。他不容她抽走手。将她的手牵到他的心口处,他低声却又极温柔的说:我一定好好珍藏它。

    覃楠兮极仓促又极轻微的点了点头,使劲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转身低喃了句:我先回去了说罢便飞也似的跑回了房。

    你这是怎么了正在收拾包袱的小飞见覃楠兮红透着脸冲进了房,停下手中的活儿,瞪着眼看着她。

    覃楠兮摇了摇头,镇定了半天,才开口岔话道:你收拾包袱做什么

    小飞回头望了塌上收了一半的小布包袱,摊了摊手无所谓道:将军让我留在这里是陪你的,你后日就要随你那个冷脸哥哥回长安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说着又俯身下去,拾掇起她那几件单薄的旧衣衫来。

    那你这是要去哪里以后若想见你,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覃楠兮坐在塌边,侧着头诚恳的望着她问。

    小飞耸耸肩笑道:不知道,飞爷我没家没舍,无亲无挂,来无影去无踪,自在惯了,走哪里算哪里吧。

    小飞,跟我回长安好吗覃楠兮伸手握住小飞的手,恳切道。

    小飞怔了怔,摇头像拨浪鼓:你们那些侯门公府规矩大的天一样,我会被活活拘死的不去。不去

    覃楠兮扯着她的腕子,苦苦劝诱起来,从长安的好吃好玩说到自家府上有趣的人事,再到自己是如何离不开小飞等等,晓之以情动之以利。可小飞只是摇头,不为所动。

    小飞,这次我回去必须替逸哥哥办些事,可我出门不便,需要你替我跑腿传话。你就看在逸哥哥的面上随我回去好吗覃楠兮被逼的没法,不得不肃然下来,说起真心话来。

    今晚之前,她并未想过要将生性自由的小飞拘在自己身边,可方才哥哥说起的那谶谣,和司徒逸那句有冤没处说去的半真的戏言,让她意识到事情恐怕已很复杂。而她尚书令之女的身份,或许能探听其中的一些。平生第一次,她想借助覃府千金的身份去做些事,只是,她需要个替她跑腿的贴心的人,家里的雪蕊已经而小飞一路相随,又对司徒逸极忠心,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替将军办什么小飞终于停下了拨浪鼓一样的脑袋,认真的问起来。

    覃楠兮凝了小飞半晌,将那半句谶谣传遍四处李老儿的那段书火遍两京以及她自己心底的一些不祥猜测,统统对小飞说了出来。

    小飞听罢,半张着嘴,愣了半天,才惊叹道:天啊他可是握着二十万边军的振远大将军啊他们难道也敢对他小飞出身民间,对宦海中的倾轧瞠目结舌。

    覃楠兮咬着唇角,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也只是猜测,若是我多心自然最好,若不是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口,心底的担忧汹涌起来。若司徒逸真已在昌宁郡王和司徒坤的阴谋之中,若司徒逸出事,那么爹爹和哥哥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她不由胆战心惊的闭上了眼睛,可心底却莫名其妙的响起一个声音:好在我必须嫁的振远大将军就是逸哥哥

    那好小飞突然高声道,惊的覃楠兮断了思绪,抬头望向她。我就同你回长安去小飞挂着一脸庄重的神色,仿佛是要去替司徒逸赴汤蹈火。

    覃楠兮脸上立刻漾开笑靥,挽着她的手道:太好了

    同你回长安倒是可以,只是我可要和你提前说好你家我是不住的,我可受不了你那个一脸冰块的哥哥活似别个欠他几条命似的小飞抓住覃楠兮的手臂,郑重的讲起了条件来。

    覃楠兮转了转眼珠,略思考了一瞬,眯着眼点头道:放心,我去求嫂嫂让你住在城外的庄上,府里隔天就有人去庄上,我若要寻你,就让他们代话给你就好。

    这还差不多小飞嘴里嘟囔着,手底下又去收拾她的小包袱。

    其实,我哥哥他人很好的,他只是惯了那样没了小飞不肯随她回去的担忧,覃楠兮一面悠闲的坐着看她收拾,一面维护起自己的哥哥来。

    小飞倒吸了口起,起身刚要开口和她理论,就被外间的敲门声打断。

    是谁这黑天半夜的小飞没好气的冲着门嚷问。

    飞爷,开门门外,是司徒逸笑意朗然的声音。

    覃楠兮听到他的声音,心底忽然狠狠一颤,不由站起身来。狐疑他又来干什么,脚下不由的跟在小飞后面向门口去。

    他站在门外,越过小飞,定定的笑凝着她,那淡褐色眸子里的热意立刻点燃了她的耳根。

    将,将军,你这小飞左右望了望两人,吞吐道。

    楠兮,跟我来司徒逸恍若未闻小飞的问话,风一样掠进房门,牵起覃楠兮的手,拽着她又风一样消失在门口

    哎小飞张了张嘴,望着府门处已一闪而逝的一对儿身影,落寞的呆了半天,才悄然关上了房门。

    园中又回复了最初的静谧。静得连东北廊下一直藏着的那个白影哀哀的叹息都清晰可闻。那白影怔怔望着空荡荡的府门,悄然退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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