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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窥闻
    猩红毡帘的一角一闪,司徒逸的身影已隔在了门外。覃楠兮缓缓坐下,手里下意识的把玩着斗篷的系带,低着头思索。

    小飞闲不住,里里外外逛了一遭,一脸兴奋满足的坐回覃楠兮身边道这辈子还没住过这么高这么敞亮的房子呢小飞爷我是得了什么造化今日竟成了大名鼎鼎的踏雁将军的座上宾

    覃楠兮被她感染,目光又在小小的西厢中游了一回,不由暗叹,在自己眼中可堪简陋狭小的这间西厢,于小飞而言却是难以企及的奢华。想到这里,不由爱怜的望着她问道:小飞,以今日你我的交情,你可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小飞听问,面色一赧,默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之前说的也不全是假话,我真的是在妓院出生的,连我娘也不知道我爹到底是什么人。我娘心疼我,知道那地方不是女娃能呆的,所以自小把我打扮成男娃的模样,还私下出了不少银子,求院里的洗衣仆妇收养我。后来,我十二岁上那年,我娘生了场急病,就,就没了。那天杀的死婆娘看我身上没油水可捞了,就打起把我卖给的主意。被我知道了,就连夜就拿了她家所有的银子,逃了出来。小飞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挤出出一个勉强的笑,硬生生将大眼睛里晶莹的泪意逼退了下去。

    覃楠兮看着她眼底朦胧的泪,心里对她的怜爱更甚,不由伸手覆在她扶在塌缘的手上,默默的安慰。小飞回望她了一眼,笑了笑,又接着道后来,阴差阳错我就上了贼船,跌跌撞撞的一晃几年,直到遇到你。

    你一个女孩儿和一群盗贼在一起几年,他们竟没为难你

    这你就不懂了,盗亦有道,他们虽是盗贼,可却不会为难自己人,况且,我一直是男孩子装扮,他们不知道我是女孩。小飞颇为得意的道。

    你和他们朝夕相处几年,他们不知道你是女的覃楠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哪有什么古代不有个花木兰替父从军,在军营中整整十二年都没人发现她是女儿身,我怎么就做不到小飞不服,鼓着腮帮子振振有词。

    覃楠兮被她逗乐了,拍了拍她的脸笑道好,好,小飞爷是花木兰一般的大英雄

    英雄不问出处,我未必比那花木兰差。说不定,我去参军,再立下个大军功,也封个将军当当。小飞闪身躲开覃楠兮,半真半假的玩笑道。

    覃楠兮斜依在塌上,赶着话儿打趣她:眼前就放着个大将军呢,你既想学花木兰从军,不如现在就去找司徒逸,从此跟在他身边学行军打仗。说不定啊,过不了几年,咱大楚便真的多出个英姿飒爽,巾帼英雄的飞大将军呢

    小飞明知这是玩笑,听完却认真的回答起来我倒是想跟着大将军呢,可惜,只怕他这样了不起的人物,不肯收我呢。

    覃楠兮抚着笑疼的小腹,直了直身子,敛了玩笑的口气问道:了不起司徒逸在你心里当得起这三个字

    小飞抬眼瞟了覃楠兮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他在我小飞心里却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明知道我卖了你,非但没为难我,还派那个大头鬼将我挽出了贼窝。你说,这么大的恩德,可当得起了不起几个字

    覃楠兮嘿然一乐,刚想再追问司徒逸是如何挽她出贼窝的,就听门口传来黄莺一般的一声苏姑娘

    回头,见阿萝低低拜在地上。

    阿萝姑娘快快请起。覃楠兮递了个眼神给小飞,让她去扶阿萝起身,自己则攀着塌缘慢慢起身。

    阿萝却不肯起身苏小姐,阿萝是个山野丫头,不懂规矩,方才对小姐不敬。阿萝现已知错了,还请小姐受阿萝这一拜,原谅阿萝吧。说着就叩头下去。

    这话是怎么说快,快起来。小飞,扶我过去。覃楠兮已明白过来,定是她走后柳七私下训斥了阿萝,她一面伸手向小飞求助,一面温和的对阿萝道。

    起身上前亲自挽着阿萝扶她起身,不等她开口,覃楠兮就抢先道阿萝,我和小飞在府上打扰,今后还要多仰仗柳先生和你。我见识浅陋,也是第一次见柳先生这样的人,因此方才失态之处,还请姑娘包涵。

    阿萝听罢,亮晶晶的眼睛一闪,原本满脸的疏远和敌对慢慢消退,红艳艳的唇角上漾出了了两朵甜甜的笑花儿,抿着嘴对着覃楠兮认真的点点头,回道先生已交代过,小姐是将军的贵宾,阿萝定要全心全力的服侍小姐。小姐千瓦不要见外,平日少什么缺什么,吩咐阿萝就好。

    覃楠兮点点头算是应下,挽着阿萝的手臂走到桌边。阿萝却不敢坐,仔细的扶她坐下,斟了杯温热的水双手捧到她面前。

    覃楠兮伸手接下,抿了一口,低头默了片刻,问道将军可是和柳先生在一处他的伤严重吗

    对,他的伤可严重提到司徒逸,一直叉着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阿萝的小飞也关切起来。

    将军和先生还在书房,我出来时听先生说射伤将军的箭是喂过毒的,伤口虽不大,却不能忽视。阿萝语气平和,似乎对这样的事见惯不怪。

    覃楠兮猛然握紧手中的杯子,惊愕的抬头问毒

    阿萝点点头,神色也泛起一丝担忧。

    覃楠兮已无心再应付她,忙随便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出去。转身对小飞道他是因救我才受的伤,我得去看看。若是真被毒箭伤了,可是不能这样就回大营的,耽搁了疗伤可不得了。

    小飞紧张的点点头,闪身过来扶起她,出了西厢。两人心急脚慢,半天才穿了院子,到了司徒逸的卧房门前。

    司徒逸不常在府中,因而也未单辟出一间书房,只是将正房的东暖阁充作书房使用。小院落里天光渐渐恍惚,已是掌灯时分了。正房东暖阁里已上了灯,朦胧的明纱窗斜支着,纱上映着两个对坐闲谈的人影。显然,柳七已替司徒逸处理了伤口,伤势不重。

    覃楠兮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些下去,正要抬脚踏上台阶,猛然听到柳七冷清的声音从微开一线的明纱窗下传了出来:派去的人回话来说朔方的事确实司徒鲲有关。

    司徒鲲他倒是心急的很呢司徒逸的声音应道,那声腔中的冰冷,是覃楠兮从未听到过的。

    司徒鲲的秉性你难道不清楚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放过机会京中的事,你也不能掉以轻心,覃楠甫那里如今密不透风,要多用些心思才成。这是柳七的声音。

    覃楠甫哥哥他们要怎么用心司徒逸和柳七到底在说什么他们说京中的大事是什么是覃楠兮心弦猝然紧绷,一把拽住小飞,暗示她禁声,自己也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静静的听起来。

    嗯,我知道。司徒逸应道,声腔略微有些飘渺。

    那个苏九到底是什么人明纱上,柳七的剪影直了身子,逼近司徒逸,问的猝不及防。窗外的覃楠兮心一揪,眼睛死死盯住了明纱上司徒逸淡淡的剪影。

    只见司徒逸仰了仰身子,半晌,才听到他淡淡答道:她是先父故交的独女,来云泽找人,又恰好遇上暴雪受了伤,毕竟有先父的情分在,我不能袖手不理。他的语气坚定平静,仿佛他说的都是事实。

    哦~柳七的声音忽然有些不耐烦不管是苏九还是苏十,长安覃府里的那一个覃小姐你只怕十必须要娶的,覃大人那里不能就这样收手。

    非她不娶我这话都已人尽皆知了,若卿你还不放心说到底,覃大人也只是一介书生,未必能在这些事里翻起个什么大浪,你怎么总盯着他司徒逸的语气里蕴着几分不解,却似乎也没有深究的打算,他只起身走开,明窗上他的剪影渐渐淡了,声音也远了许多。

    窗外的覃楠兮只觉的天旋地转,潮水般汹涌的心思登时塞满身心。神思一恍惚,半悬着的脚也忘了收回,一脚空踏下去,只听身边的小飞惊呼一声哎

    谁窗里两个声音同时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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