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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百花会
    碧晶池畔,已是另一番风景,除东面高处的主家席外,原本沿堤设的座席一律撤了去,一众嘉宾集聚在池畔一处最阔朗的所在,正在彩锦一般的百花间赏花饮酒。

    那里方才搭设着戏台,这么快就撤了去戏台后竟藏着这么大个花林覃楠兮自言自语的惊叹,满目的缤纷令的她目瞪口呆。众人都知道这次王府家宴后有个百花会,却都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花会,又如何敢公然称百花会。如今谜底揭晓,原来是司徒琳琅自民间寻了种花高手,硬是在王府花圃中生生造就这四季佳卉,竞相绽放的奇观。

    这丫头,就为一句戏言,还真搞出个百花圃司徒逸又已立在在身旁,语带笑意。

    覃楠兮刚要开口,就被迫收了声。

    只见百花如锦霞,缭绕在高矮相错的绿色枝丫上,华服璀璨的一众嘉宾,如蜂蝶,陶然流连在七彩云霞间。百花和嘉宾,相得益彰,流光溢彩,原本煞是好看。可花间那一众不相上下的蜂蝶,仿佛忽得受了惊扰,统统忘了繁花,众眼宛若繁星环月,一层一层的目光,闪烁着讶异,艳羡,赞赏,鄙夷,嫉妒齐齐投向覃楠兮和她身后的司徒逸。

    窃窃流言,合着远处得蝉鸣,流向覃楠兮通红的耳根。

    司徒大将军怎么会和覃小姐在一起

    哼,覃楠兮方才分明不是穿这样的衣衫,这是哪里换了这样一件衣服还巴巴在大将军面前绕

    这衣裙虽简淡,可裙上那墨荷红鲤倒是别出心裁,新鲜有趣的很。

    清新别致,丽压群芳,覃家这孩子真是心思通透伶俐。

    偏她去换件白衣服来称司徒大将军的一身雪白

    议论声很低,却越起越密,绕在覃楠兮耳根上,烧得她的脸儿几乎与鬓边的海棠花一般红艳。

    汗,细密密的从发丝间渗了出来,她只是不想丢人现眼而已,却不想,她不得已而为之的一袭墨画白衣配着她天成的丽色,只是现身众花中,便已丽胜群芳。

    好像一株美丽的箭靶,覃楠兮被四周的目光钉在地上。

    萧落梅毕竟名门之后,见多了场面,尽管她望向覃楠兮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但仍旧从容的自流动的低语中翩然而出,迎向覃楠兮去。

    嫂嫂覃楠兮仿佛溺水秋虫见了救命稻草,对着她低唤了一声,垂下头,艰难的向萧落梅挪了挪。

    四下的目光琢磨着,等待着后戏。

    萧落梅暗自短短舒了口气,眼中的惊异散尽,唇角又是恰到好处的笑意,她伸手从容的扶住覃楠兮,将她向自己身边拽了拽,又转回身对着随了上来的司徒逸翩然一拜,却只称了句将军安好。

    萧表妹无需多礼司徒逸欠身虚虚扶了扶,笑的亲切温暖。

    靖国公夫人与萧国舅本就是亲兄妹,两府也是内亲,萧落梅落落大方的一拜,消解了众人的一丝猜疑。一众宾客,心照不宣的又各自看花饮酒,仿佛方才不曾四下无声,只顾看那一对白衣璧人。

    覃楠兮躲在嫂嫂身后,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哥哥冷酷锋利的眼神死死盯住,他才迎上前来,正与司徒逸寒暄,可瞟向她的余光里全是不解和恼怒。

    嫂嫂,方才司徒翀说有要紧的事要同我说,我,我先去找他远远看见一株木兰下呆立着的司徒翀,如同找到了护身符,虽明知这张符也只管一时用,但有总强过没有,覃楠兮急匆匆对萧落梅报了句,便飞一般飘远了。她一身雪白衣裙在绚若锦霞的花树丛里,仿佛浓夏焦热时的一阵急雨,爽利而熨贴人心。

    楠兮你的裙子真好看木兰树下的司徒翀见到覃楠兮的一刻,百花便自他眼底退净。

    尴尬的弯了弯唇角,覃楠兮低声应了句:是你那好大哥的画儿画的好

    我大哥竟会画画竟画的这么好司徒翀的讶异里仍有崇敬。

    你不知道他会画画

    不知道。大哥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他长年在外,回来了也不在家里住。我也不能长见他呢。司徒翀似乎很遗憾。

    他不住在国公府,那他住哪里覃楠兮却只想知道明日她该将冰魄送去哪里。方才,众人如刀的目光让她如立针芒之上,她不想,再与这个司徒逸有任何关联。

    其实,我大哥他不回府是因为我娘和我大哥.

    哥哥他在行驿落脚,他长年驻军边疆,已不习惯府里的生活了,嫌规矩太多,怕受拘束。笑意先于话音飘了过来,打断了司徒翀司徒琳琅仿佛天上掉下来的一般,飘到覃楠兮身边,亲热的挽起她的手,赞赏的打量着她。

    楠兮多谢琳琅姐姐相助覃楠兮正要行礼,被司徒琳琅扶住手臂拦下,一转身,又拖着她迎向正一起前来的几个人。

    司徒逸,哥哥覃楠甫,嫂嫂萧落梅三人并肩而来,覃楠兮暗暗咬着唇角,恨不能遁土逃了。

    哥哥,百花争艳的诺言我可是做到了,你也须践诺才成

    一句戏言你也当真司徒逸笑应,目光却落向覃楠兮。

    大哥和姐姐到底赌了什么值得姐姐废了一年多心思造这个百花圃司徒翀好奇。

    原来王妃打造着奇绝的百花圃竟是因为和大将军做了赌局倒是十分有趣呢不知到底赌了什么萧落梅与覃楠甫并肩立着,亲疏得当的参与着话题。

    覃夫人不要听琳琅说,一句戏言而已,她偏说是赌局。司徒逸笑向像萧落梅道,方才那一句萧表妹里的亲切已不见了。

    我和大哥做赌,若我能仿书中所载一般,令百花同时绽放,大哥便须给咱们寻个好嫂嫂司徒琳琅言语亲切随意,似乎也并不将覃家夫妻兄妹看作外人一般。

    这我可不依的今日覃大人,落梅表妹都在场,哥哥可要给我交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哥哥你须践诺才成。司徒琳琅假嗔佯怒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刻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哥,今日长安城里名门闺秀都在,你就低头看一看嘛。表姐,你和表姐夫也来做个明证,大哥须践诺才行司徒翀望了一旁尴尬的覃楠甫夫妇一眼,也哄起来,难得他们兄妹玩笑,他喜欢这样的亲近无间。

    四个人,齐齐望向司徒逸,只有覃楠兮假借看身边树上的开的正热闹的木兰,躲过众人的交谈。

    好,我找就是了。司徒逸语气里笑意漫漫,口里打发人一般应着,可那双泉眼般的淡褐色眸子里,却只映着木兰树下,一众人之中,仍显得孤单零落的覃楠兮。

    大哥顺着司徒逸的目光望了过去,惊愕和恐惧代替了司徒翀眼底的笑意。

    长平郡王府的端午宴后。

    三件事在坊间喋喋宣扬了百日有余。百花会墨荷红鲤图和天作之合,两件与覃楠兮相关。

    覃楠兮本不以为意,只躲在家中,等着流言随着时日消散。

    只到一道恩旨临门,彻底将她和整个长安城丢在意外和震惊中。

    皇帝赐婚,将尚书令覃子安之女覃楠兮指给振远大将军司徒逸。

    这圣旨来的太快太突然,覃楠兮还来不及逃走,一病不起。

    转眼,秋浓冬浅。覃楠兮皇命在身,婚期未至,只得枯坐在房中,看着西天收净最后一丝光亮,心也跟着坠进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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