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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零.离心
    readx;上周末单位年会,结果是,拿了电脑也没空更文,很抱歉。..fo这一章3200,聊表歉意谢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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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平二年除夕前夜,朝贺的司徒逸被元平帝留在宫中,秉烛相谈。

    君臣同榻,又是一段明君佳话。

    唯有身历其中的司徒逸知道,那是帝王和他之间最后的博弈。

    次日,皇宫年宴。

    司徒逸因此前已与皇帝夜谈整宿,且他年中有孝,又兼病体不适,因而只应付了片刻,便秉明了皇帝,退席回府。

    元夕无宵禁,司徒逸踏着满道欢喜,回到朱门高阔的将军府,却见薄薄一道高墙,内外却是两重天地。墙外满是辞故纳新的欢天喜地,墙内却仍是黢黑幽冷静默萧索。

    慢行道上,萧索的迴风之中,似乎还能嗅到一丝邻里烟花冷寂的硝烟。放眼园子深处,见幽曲如心肠的花径尽头,原本应当漆暗的听雪馆菱窗上,此时竟淡淡透着一灯暖光,微弱如豆,却安恬温柔。

    司徒逸迎着远处的灯光,呆在了花径尽头。

    遥遥望着那一点暖暖的光晕,万千情丝忽然起伏心底,然而渐渐的,初见时猛起于心的欢喜,终究慢慢化成了无奈悲凉。

    喜,是因为覃楠兮终于,终于还是肯踏足听雪馆了。而悲,是因不论她如何抉择,他都已安排好了前路,不得不各安天涯。

    微微闭起眼睛,司徒逸下意识的抚了抚右掌虎口处的伤痕。

    忽然,一阵毫无征兆的疼痛,猛然炸开在心口。那天地无遁的悲痛,恍惚穿梭多年的光阴,又回到当年那个风雪肆虐的夜。

    那一夜,六岁的他独自矗立在两万多具族人的尸身之间。泪眼模糊之中,幼小的他依靠着本能和愤怒,抓起手边的利刃,直直刺向趁夜来搜刮尸体的狄兵心窝

    那人的血,喷溅的他满脸满身,原来,敌人的血,也一样是滚热的。

    那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也是唯一一次亲手杀人。

    而他那只还不曾真正抓握过兵刃的小小右手,被双刃兵器的另一面,划穿了虎口。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

    血是炽热的,和倒在地上的敌人的血一样,腥而炽热。无穷无尽的血,就像泪一样,滚滚而下,缘着他颤抖指尖,嘀嘀嗒嗒的坠去。血珠儿砸碎在苍白冰冷的雪上,白雪红血,格外分明。红的惊心的色泽,就好像母亲手腕上那串致死都不曾褪下珊瑚珠。

    从那时候起,司徒逸就知道,利刃在手,伤人亦伤己。

    他曾以为,他能全身而退,他亦为此尽心竭力,然而,伴随着死亡的战场,即便没有刀光剑影,也有无数怨愤的幽魂,不允许他轻易抽身离去

    深吸了口气,司徒逸缓缓向灯火暖人的听雪馆而去。茕茕孑然的身影,恍惚仍是多年前那个孤单单走出尸堆的孩子。

    听雪馆门外,他已是一副惯见的从容淡然,云淡风轻的眉宇之间,满是无懈可击的真实和疏离。

    轻轻一推木门,半室和暖扑面而来,小小的堂里,烛光应着门口的冷风一荡,顷刻,就揉碎了案旁的覃楠兮眼底那如雾的温柔。

    将军一旁的纹儿迎风打了个激灵,回头见是司徒逸进来,连忙福身下去。

    司徒逸抬眼望向刻意将目光避开他的覃楠兮,扬了扬手对纹儿道:你下去吧,夫人屈尊等候,想必是有要紧的话要和我说。

    纹儿福身称是,然而她退身出门时,仍将无限惋惜和焦急的目光落在了覃楠兮脸上。

    司徒逸看着木门闭合,才解下身上厚重的长毛披风,无限疲惫的捏了捏额角,开口的语气里,满是疏离和冷淡:夫人漏液久候,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覃楠兮一怔,落向他的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

    两人私下时,他从未称呼过她夫人。

    司徒逸依旧闭着眼睛,浅浅叹道:说吧,力之所能及,为夫定当全力成全。

    覃楠兮忍住泪光,张了半天嘴才勉强生硬道:那就请,请侯爷放过司徒翀他是你亲弟弟她亦回称他侯爷,是不解他的疏远,也是气恼他的冷淡。

    司徒逸听的眉心狠狠一跳,许久,才冷冷开口: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覃楠兮吞下哽咽,硬邦邦的对道:是

    司徒逸忽然失笑,缓缓睁开眼睛,望定覃楠兮道:我若记得不错,这是夫人第二次求我放过一个人

    覃楠兮不答不言,只死死盯着他的双眼。

    盈盈泪光之中,她眸底的那个身影,忽而碎成点点光斑,忽而又完整而清晰

    司徒逸不敢再对着她的眼睛,慌忙背过身去,极力稳住声音里的疏远,第一次,是为了你的同胞哥哥,这一次,竟然是为了我的异母弟弟

    覃楠兮忍住哽咽生硬道:司徒翀是你的异母弟弟不错,可他也是你的同父弟弟。血浓于水,请侯爷看在我爹和老国公大人的薄面上,放过他

    连先生和我爹的在天之灵都不惜搅扰,可见夫人待司徒翀,确是超过自己的亲哥哥司徒逸死死攥住袖底的拳,才能维持声腔中故意假装的讥讽笑意。

    他曾惆怅了许久,不知如何开口劝覃楠兮离去,不想老天竟替他送来个完美的借口,虽然痛,但好过蹉跎耽搁,让她置身危机无限。

    咬了咬牙,司徒逸冷道:夫人何以认定我会为难他又何以知道我必会为难他难道是他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丑事让我必不能容他

    哥哥的殒身军营虽蹊跷,可覃楠兮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替他辩护,即便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可她的心就是奇怪的相信不会是他。

    然而,此时看着他疏远陌生的背影,覃楠兮忽然泪珠涟涟,心底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司徒逸不敢多耽搁,忽然转身过来,扬手指向门外,厉声质问:夫人可知,这座如海侯门之内,如今暗里都在翻飞些什么风言风语这样时候,你退避深闺犹显不足,竟还堂而皇之来替他求情你们,你们究竟置我司徒逸的颜面于何地

    覃楠兮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如置身惊雷暴雨之中,僵死在原地,周身寒凉如冰,仿佛血液一点点凝冻。

    她从不怀疑他的爱,他的宠溺,即便是听闻了太多他在风云之中的所作所为,即便那些庙堂血腥纷争,都深深违背了她的意愿,可她仍然坚信他对自己的爱。仍然相信那些腌臜纷乱与他们之间的情意无关,。她以为,他也一样坚定的明白自己对他的爱。

    然而,这一刻,她才明白,她似乎错了。

    司徒逸生怕自己强撑的愤怒,经不住覃楠兮犀利的探寻,狠狠甩袖转过身去,匆匆忙忙的接着质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送酒赠茶,诗词和答还有什么可是我出征的日子太短我若再回来的晚些,定有更好的戏码可看

    覃楠兮看着他的背影,眼前一阵阵模糊。

    哥哥亡故以来,她少食少眠的焦忧,顷刻化成汹涌的眩晕,迎头压了下来。

    身子一斜,她就晕厥下去,手掌下意识的向身边扶去。

    颤巍巍的灯光,一乎而灭,一声焦灼万分的楠兮,伴着手指尖上一阵灼痛,同时钻进心底。

    只一瞬,清醒了痛杀的心神。

    覃楠兮才发觉,自己正被司徒逸搂在怀里,被烛台灼伤的右手指尖,正被他捧在手心里。

    你真信覃楠兮倔强的扬起下巴,死死盯着半尺之外的司徒逸。她眼泪深处的目光,是绝望的求证。她不信,他会信那些无聊的流言。

    司徒逸一怔,半环着她的手臂赫然抽开。他缓缓起身,目光却疾速的避开她追寻探问的眸子。

    覃楠兮扶着身边的案几起身,慢慢靠向他。

    清冷幽弱的气息,他身上的气息,那好似松柏覆雪的清幽香气,依旧如往日甜暖的日子一般,淡淡然萦绕身边。可他厌恶的神情和决绝的背影,也同样那么真实的历历眼前。

    抿尽了唇角上咸腥的血丝,覃楠兮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哽咽着对他的背影低道:我没有,逸哥哥,我没有。

    司徒逸袖底的双拳死攥,短短的指甲,几乎已完全陷入掌心之中。轰然而来的疼痛,碾的他险些说不出话来。

    足足一刻,他才攒足了勉强支撑假怒的气力,生硬的质问,没有阖府上下的眼睛都瞎了

    覃楠兮任由眼泪坠下面颊,不擦不拭,只死死盯着他的背影,颤声道:你也说那些是风言风语是风言风语

    司徒逸强忍着泪,咬牙狠心咆哮起来:别人说的是风言风语,那司徒翀自己说的呢夫人,我的好夫人。你千金之躯,为何你心口处朱红米痣这样的闺房密事,天下除了为夫我,竟还有旁人知道这个人,他还是我弟弟你也知道他是我弟弟

    覃楠兮惊怔的眼睛血丝顷刻涌起,她死死盯住眼前同样血红了双眼的司徒逸,心底里,最后支撑她的暖意轰然倒塌。

    她血红的双眼,敷着无尽委屈的泪眼,好像两把钝刀,慢慢搓碾在他的心尖上。每一下心跳,都是一阵直递发梢指尖的疼,那疼彻骨入髓,无可抵抗。

    司徒逸拼尽了全部力气,才转过身避开她的目光。

    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个所谓闺房秘闻,不过是萧落梅恶毒的心思。

    可是,想到昨夜,帝王殿上,元平帝莫名谈论起覃楠兮时,唇角那一抹阴毒的笑意他不得不尽快送她离开。

    恨也好,怨也好,他只求她平安无虞。一如她屡屡冒险,矢志相随,只为他平安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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