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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暗潮
    readx;已近腊月,寒气充斥天地。..fo自历星楼望出去,落眼处满是萧瑟。唯碧晶池西的大片红梅,正挑着一片淡淡的红雾。那是满枝娇嫩的花苞,在安然等待着隆冬洁白的雪色。

    覃楠兮望着梅色出神,萧落梅已款款跨进暖阁。

    嫂嫂好快,才刚来报说嫂嫂到了府门上呢覃楠兮转身相迎,盈然一礼。

    萧落梅刚除下风帽,落眼瞧见案上一盘火红新鲜的蜜桔,扑哧笑道:再快也不及妹妹的逸哥哥快

    说着,上前扶覃楠兮起身,喜盈盈接道:昨日接到你哥哥的信,并一起捎来的两筐蜜桔,他还特特的嘱咐说那是捎给你的,让我都送来。说的好似怕我偷吃了一颗似的。

    覃楠兮面色一红,扯着萧落梅坐下,拣了盘中两枚最大的蜜桔放到她手心里道:逸哥哥捎来的,也是今早才到呢。我派了人送去嫂嫂处的,应当恰是在路上错过了。

    萧落梅含笑取下手中的一枚蜜桔,一面轻轻的揉捏,一面说:快年根了,府里事多的了不得。我也是借送桔子的名号,来妹妹这里躲片刻清净。横竖你哥哥他们,还要些日子才回得来。我也乘机躲躲懒

    覃楠兮笑道:不是已班师了想来年根上,他们定回的来的。嫂嫂也躲不了多少日子。

    萧落梅道:若是你的逸哥哥一个人,自然是回来的快。可这次你哥哥伤了腿,大将军照顾他的伤势,定是要走的慢些了。

    覃楠兮道:哥哥的伤到底如何逸哥哥的家书中说,是去招安时被一个叛军乔装成的士子所伤

    萧落梅点点头,垂下眼睑敛住了心底的担忧,平静道:听说当时,他是为了保护那个东方博之先生才受的伤呢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能上战场的,好在这次有惊无险。说着,微微一叹,又道:你也知道,你哥哥这人,极其固执。早先握就劝过他,不要自请南下任什么招讨特使,可他哪里肯听我的呢

    覃楠兮体谅得她的担忧和无奈,握住萧落梅的手,似乎是替哥哥赔罪一般笑道:哥哥就是这样,这些年,多亏嫂嫂你惯着他,总是顺着他的心意。竟连自己受了委屈,也苦忍着不说。真是委屈嫂嫂了呢

    萧落梅反握住覃楠兮的指尖,温柔笑道:夫妻之间,哪里说得上这些。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些年呕心沥血,终于见了天下太平,若不让他亲自去参与这心腹内乱,他定是寝食难安的。随他吧,只要他好好回来就好。

    姑嫂二人正说着,就见纹儿自外进来。那小丫头福身再起身,一套礼数行的端庄周到,回话也是清晰利落,秉夫人,前头叶管家来问,说北军处送来的年货中,有獐子鹿各十二只,獾麝各八只,黄羊六只,雪狐火狐各四头,还有一匹玉骢马,这些活物不比腊货,菜蔬,要如何区处,还请夫人示下。

    萧落梅望着眼前花儿一般纤妍娇嫩的纹儿,含笑不语。

    覃楠兮应道:那匹玉骢,是逸哥哥特意交代了他们送来的。那是送给嗣靖国公的年礼,暂且送到马房,好生饲喂着。其余的,分作三份,嗣国公府一份,哥哥府里一份,现下便送去。府中的一份,送去厨下,由他们料理就是了。

    是纹儿点头领命,欠身又行了礼,退了几步,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去。

    萧落梅望着门外,笑道:楠兮越发会调*教人了这小丫头伶俐乖顺,模样又生得俊俏灵秀。真真儿是个可心人儿

    覃楠兮笑道:嫂嫂还不知道我我哪里是会调*教下人的这丫头是这府里的家生子,是叶管家得力,挑了上来的。

    萧落梅听她这么说,不由微微泛疑。她自幼跟随嫡母时常出入这座前郡王府,对这座府邸的了解,只怕是超过覃楠兮的。

    细细想了一遍,她也忆不起这府中,曾有这么个出挑的家生子。

    眉头轻轻一皱,萧落梅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丫头倒是好,只是纹儿这名字,还真不像是服侍妹妹的下人。太随意,哪里算是个名子她姓什么妹妹何不替她新取个合心的名儿

    覃楠兮不以为意的摇头道:她姓.这我还真未曾问过。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平日里唤一声罢了,顺口就好,也无所谓合心与否。自雪蕊去后,覃楠兮对服侍在身边的人,再没了那贴心亲近的心愿,因而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萧落梅点了点头,自忖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也就将这事拂开。转而笑道:听说,这玉骢是大将军骑兵营的战马种。将军亲自替翀弟挑的,定然是匹神驹。他们兄弟如今可真是愈发和睦了。

    覃楠兮低头剥开手中的火红蜜桔,清甜的香气里,她的笑语亦透着满足:是呢司徒翀一直想有匹踏雁般的玉骢马。逸哥哥心疼他镇日哀伤沉郁,才特特交代了北军那边,趁年礼送来时,一并送了一匹来给他。

    萧落梅刻意避开她的亲姑母萧漪不提,只似笑非笑道:大将军如此疼爱幼弟,老国公泉下有知,定十分欣慰。

    逸哥哥疼司徒翀是真,司徒翀维护逸哥哥也是十分要紧呢。他们两个,倒真真是兄友弟恭呢覃楠兮笑道。司徒翀是她幼年玩伴。他们兄弟和睦,她才心安快乐。

    萧落梅看着覃楠兮脸上的愉悦,悄然咽下了心底的疑虑。

    司徒翀是她的亲表弟,那孩子自幼温柔安静,永远一副甘心顺从别人的乖觉模样。

    可萧落梅清晰的记得。许多年前,曾有一只小雀儿误飞到国公夫人的卧房。因仆人们追打的太紧,那雀儿受了惊吓,惶乱飞逃时,啄伤了老夫人的额角。后来,当时只有六岁的司徒翀,竟然亲手将那小雀儿活活拔尽了羽毛,最后丢入沸水中煮烂,才算解了他的恨

    司徒翀自幼极其维护自己的母亲。而国公夫人的重病身亡,都与司徒逸翦除萧家势力有关,司徒翀真的就这样放下了萧家对司徒逸的怨恨吗

    夫人,嗣靖国公大人来了,正在堂上侯着呢萧落梅正出神,纹儿清泠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今日又来送什么覃楠兮笑融融看了萧落梅一眼道。

    说罢,姑嫂二人起身,一并向前堂去。

    堂中的司徒翀,依旧一身素淡的衣衫,周身无饰。衣角上尚缝着一片素麻。百日热孝才除,除了大哥司徒逸的府上,他也不往别处去。

    三人见过礼,就听司徒翀道:那边府里的佃户上租,送了一支老参来。我看着还好,便送来给大哥服用。

    覃楠兮笑道:前些日子你大哥还叹说,你将这里当成了百宝库,可是得了什么好的,都急忙忙往这里送呢这短短数月,什么竹髓清酒,孤本书籍,胭脂风筝,花瓶彩钿,还几乎都是亲自送来。前日刚送了许多阿胶来,今日是山参,在这样下去,明日,我可要指望东珠了

    司徒翀亦只腼腆笑笑,低道:这些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想来大哥府里定有成堆的。只是这些日子大哥南征,偌大的府邸要靠大嫂独理,我是有些不放心,才借口过来看看,看大嫂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

    萧落梅在一旁冷眼旁观,凝着司徒翀的眼中,雾色朦胧。

    见司徒翀似乎望向她,便忙打趣掩饰:翀弟可是偏心,亲疏分的真是透。大哥是亲的,表姐就是外人。你表姐夫同大将军一道出征,怎么不见你来府里看看表姐啊

    司徒翀一张白净的俊脸顷刻通红,忙起身作揖赔罪:表姐赎罪,是翀儿疏忽,姐姐哥哥,在翀儿处都是一样的。只是表姐向来打理家事,独当一面,不但姐夫放心,我们都是放心的。

    萧落梅不过是借机掩饰,见他局促,也就拂过不提。

    三人闲话了片刻,司徒翀就起身辞去,萧落梅家中还有事务,也起身要走。

    覃楠兮不好挽留,送两人出门。

    三人并行,闲闲向外。一直沉默的司徒翀看到眼前的台阶,嘴角微不可察的提起

    忽然,覃楠兮就脚下不稳,被磕绊住,身子猛然一晃,向前扑倒下去。

    几乎同时,萧落梅和司徒翀伸手去扶。

    司徒翀手快一步,将覃楠兮拦腰扶住。

    扶她站稳,司徒翀满心的焦急和关切,已是染透双眼。语中也满满全是关心,又含着些亲昵的埋怨:楠兮,可有磕伤了哪里你怎么还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平整整的路,偏偏就你会无端跌倒

    他似乎是情急之间忘了叫她大嫂,也仿佛忘了两人的竹马青梅,正是最大的忌讳。

    他话音落地,周遭立刻陷入奇诡的沉默和尴尬中。

    覃楠兮红透了脸,悄然扭开身子,抽身离了他搀扶的手掌。

    萧落梅交握着双手,盯在两人身上的目光不可思议中透着深深的疑虑。

    几人身后,随从侍女们都低低勾着头。唯有纹儿,削尖的下巴虽埋在领口里,可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却在不停的偷偷扫过司徒翀和覃楠兮。

    只见司徒翀的嘴角上,一抹奇异的笑意飞过。那笑,似乎是得逞了什么而得意。其中阴沉沉的意韵,与他方才情急焦急的口气,格格不入。仿佛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的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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