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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战事四》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战事四

    本来,一个小小监察御史的奏本并不会引起多大风浪,事情之所以得以扩大,缘自于第二日御史大夫黄大人的一个复本,在这个复本中,黄大人详细罗列了关内道官商勾结的细节,御史大夫的身份毕竟不同,他这本奏章一出,顿时满朝轰动。

    数百万贯赈灾钱款及粮食,此案涉及钱粮数目之多诚可谓是本朝第一弊案。    而因此案涉及官员上至一道观察使,下到十余刺史,可谓是将关内道文官系统一网打尽,这两厢结合,益引人注目,是以此案一出,朝野轰动,一时议论纷纷都是此案内幕,以至竟将朝堂上缓战,急战的争论冲淡了不少。

    前两天的雪终于止住,这是年关来临前一个难得的阳光灿烂的冬日,但京城长安杨府温暖如春的书房内,当朝宰相杨国忠脸上却是一片阴沉,对于眼前这个突然而来的弊案,他自然比谁都清楚,但让他不解的是这股风潮到底是从那里刮起来的,身为宰相之尊,又是总管大唐钱粮的主官,他自信自己在关内道的事情做的极为隐秘,但是现在却闹的如此众所周知,他自然不相信此事的内幕会是御史台一个八品监察御史能现的,而御史大夫黄伯南突如其来的难也让他气恼莫名。

    黄伯南做官素来奉行中庸之道,三十年中规蹈矩,难不成现在一夜之间改了性子杨忠,他对你说了什么。    似是不堪室内的燥热,杨国忠抹了一下额头后又冷声道:还有,杨义那个杀才现在到底在那儿。

    来呀把老爷身前地那个火笼给撤了,杨府大管家杨忠先唤人进来撤了火笼后,才看着杨国忠躬身小心说道:遵老爷吩咐,奴才中午散衙后去过黄府,黄伯南对奴才倒是客气的很。    话也说的通透,看他的意思应是不知道此事关涉老爷您。    奴才出来后邀相送的黄府管家到谪仙居小坐了片刻,从他嘴里倒是知道黄伯南原与关内道观察使曹大人有宿怨。    天宝五年工部侍郎出缺,当时黄,曹二人都有意此职,但最终曹大人走通了老李相公的门子占了先机,此次以奴才看是黄伯南见机可趁,有意报此宿仇。    倒不为针对老爷您,言至此处,杨忠又看了看老爷的脸色后,低下头迟疑说道:至于杨义那杀才,至今也没个消息,不过奴才今儿一早又谴了一拨人去找他,想来这两天就该有回音。

    这就是你保荐地人蠢货,听说杨义音信全无。    惊怒之下的杨国忠顺手将身前案几上地茶盏随手扔去,正中杨忠额头,鲜血涔涔好不瘮人,但杨忠却连伸手去擦也不敢,反是应声跪倒在地。

    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杨国忠的政治敏感却是极高。    在如此时刻杨义失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刻,他就意识到有了烦,摔了一个茶盏暂时解了心火之后,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的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寻思敌人到底是谁,他还知道多少

    几乎是在这个问题出现的同时,唐离地影子就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如今朝中能有这个能力与自己作对的恐怕就只有此人了,想到这里,微微有些分神的杨国忠未免也有些伤感。    若非事涉权利。    他还真不愿意与唐离相争。

    不说初来时长安时的帮助,唐离在杨国忠心中实在是第一个真朋友。    尽管他才名满天下,但他对自己确是以友道待之,时至今日,两人已是暗中相争时,杨国忠想到以前与唐离的相处时可以肆无忌惮的骂娘说粗话的快意,还忍不住露出丝丝笑容,而随着这一闪而逝的笑意,他那一声悠长地叹息也随之而起,高处不胜寒,而新皇对唐离的倚重又实在太深,长此以往,唐离未尝不是另一个老李相公,与友情相较,还是权势更来的重要,念及此处,杨国忠的叹息之声愈的重了。

    这种伤感的叹息持续地时间很短,随即杨国忠的思绪就回到了眼前,摇摇头,他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尽自哥舒翰遮掩的紧,但唐离在胜州失踪的消息却没有瞒过他,虽然他知道这一消息时唐离已经在返回灵州的路上,但愈是如此,他愈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唐离所为,当杨义第一次没有按时回书时,唐离该还在卫州,他根本没有时间来安排这次事情。

    不是唐离还会是谁他又知不知道自己弄到的这批钱粮是送去了剑南道,以用于剑南镇的扩军正当眯着眼的杨国忠在沉思这些问题时,却见一个家丁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儿快说,沉思被人打断,杨国忠很有几分愠怒,但家丁地话却让他全身一震,回禀老爷,御史台刘大人刚谴小厮传信,一个时辰前,三管家被人送到了御史台。

    谁送的。

    庆州刺史钱南森,他一并是往御史台投案地。

    钱南森,将这个名字喃喃念诵了一遍,沉吟片刻后蓦然起身的杨国忠转眼向跪在地上的杨忠道:杨义的事交给你去办,这次的事情若是再办砸了,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是,看到杨国忠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杨忠答应一声后头俯的更低了。    吩咐完这句,杨国忠没再理他,边向门外走去,边沉声道:来呀更衣,备车,我要进宫。

    灵州监军使府,正俯案看着近日战报的唐离听着门外重重的脚步声,头也没抬的笑言道:反袭扰战正打地激烈。    哥舒将军正该是忙碌的时候,怎么有心思来我府上。

    此次虽然战线拉的长,声势也大,但归根结底每战不过都是些数百人的小打小闹,有什么好忙,走进房中的哥舒翰一身缎衫便装,脸上满挂着笑意的他看来松闲的很。    倒是这两日朝中出了大事。

    言至此处,哥舒翰停住话头买起了关子。    但出乎他意料地是,唐离依旧埋头在眼前的军报上,似乎对他口中地大事丝毫也不感兴趣,我仔细看了近日的军报,我军杀敌七千六,俘虏三千五,而自损不过四千八百余人。    这都是实打实的野战,双方都无坚城可资借力,人言范阳兵精甲于天下,也不过尔尔罢了,倒是哥舒将军的陇西军战力更占优势。

    口中说着话,放下手中军报站起身来的唐离给哥舒翰斟了一盏茶后道:另外,给王老将军请功的折子朝廷批转了,追赠老将军一等靖国公。    后事由礼部派人前来料理,除已经入军的老大加正五品散官衔外,王老将军另两位公子也都恩萌入军,授职都是从六品,哥舒你若有意,让他们直接入陇西军中亦可。

    多谢陛下面恤老臣也一并谢过别情你了。    闻言正色说完这两句后,哥舒翰才又一笑道:别情你有所不知,此次反袭扰战我军虽稍稍占优,却是以逸待劳,又占了地利才能如此,以此观之,范阳兵精之说诚然不虚,不过你再仔细看看战马地损耗,开战才几日,我军报损的战马就达一千五百余匹。    折算下来平均每十个敌军就要折损我一匹战马。    这仗打的也太心疼人,还好王秦卿在陇西。    要不他看到这个非跟我拼命不可。

    深冬天气作战,战马损耗高也是常事,我们有损耗,范阳亦有,且他们远行而来,后勤补给又不足,损耗必定比我们更高,长久说来,反倒是于你哥舒有利之事,端着茶盏在哥舒身边的胡凳上坐下,唐离笑着续道:若非是知道深冬作战损耗太大,安禄山如今岂肯坐困两河,只怕早就带兵杀了过来。    于这一点而言,咱们还真要感谢这严寒天气,拼后勤补给,我就不信他安禄山凭借两个半道能拼的过朝廷,范阳兵精又如何没粮没马我看他怎么作战。

    好歹毒的心思,可怜范阳二十万精兵竟要被你活活拖死,言至此处,哥舒翰才又一抚茶碗道:毒是毒了些,不过别情你这军略倒让我们这些统兵将帅轻松了许多,如今怕是高仙芝及封常清两位将军也在心中暗暗谢你吧。

    唐离闻言一笑,扬长避短,正该如是。

    见唐离根本不接自己刚才的话茬儿,哥舒翰附和着笑了两声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别情,京中这两日出了大事,难倒不不想知道。

    你说的是关内道赈灾钱粮弊案吧,俯身拿过茶瓯替哥舒翰续了茶水,唐离淡淡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闻听唐离此言哥舒翰也不吃惊,小呷了一口茶水后笑道:可惜远在关内,不能看到国舅爷在陛下面前痛哭流涕地模样,想必定是精彩的很。

    你就是在京城也看不到这个,有什么好可惜的。

    这厮一个混痞子出身,靠着太后娘娘两年间骤升到如此高位,这也就罢了,偏生还不安份,对军务之事也要指手画脚,若真按他所说与安禄山战,就这天气不等开打,我陇西儿郎就不知要冻死多少。    庸臣误国诚然如是,如今见到他吃瘪,某焉能不高兴,大笑声中,哥舒翰扭头若有深意的看了唐离一眼后续道:缓战求稳,拼后勤辎重补给拖垮范阳,这是别情定下的军略,如今你刚一离京,国舅爷就叫嚣急战,别情你玲珑心思焉能看不出国舅爷要抢功的心思,我就不信听到这消息你会不高兴。

    高兴,怎么高兴,悠悠一声叹息,唐离地声音低沉了许多,缓战固然有缓战的好处,但却实在对不起这北地的百姓,关内及江南道的难民就不说,如今两河百姓又过的什么日子哥舒你若有时间换上便装出去听听,但凡难民聚集之地,十个人里就有八个人会骂我,如此还怎么高兴。    有时候想想,杨相所说未尝不是对的,战风险虽大,但于百姓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解脱,就这样拖着,范阳军日子固然不好过,倒是这些百姓更惨。

    听唐离提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哥舒翰也是无言,他如今就驻跸关内,焉能不知道那些难民的惨状,而依目前的形势来看,至少在明年五月以前,这些人难有返回家园地希望,而就在这五个月之中,尽管有朝廷赈济,也不知有多少人要冻饿而死,说来在此次平叛之战中,朝廷之所以能有现在地战略优势,其实是以两河道百姓的苦难换回来地。

    兵者凶器,打仗那儿有不死人的,于两河百姓而言,也是长痛不如短痛,此事因安禄山叛逆而起,需也怪不得别情你,安慰了唐离一句后,哥舒翰脸色转冷道:愈是如此,那些对难民活命钱粮做手脚之人就愈是可恨,可笑国舅爷虽能使杨义猝死狱中,却躲不过悠悠众口。

    杨义猝死未尝不是好事,摇摇头,迎着哥舒翰诧异的目光,唐离缓缓道:以如今的形势,朝中实在乱不得,国舅爷经此一事,该无心思再插手军事,而事情到杨义这里结束,也不至于逼急了杨相。

    他一混痞子出身,又能怎的,哥舒自小也是出身豪门,是以对杨国忠的出身也是不屑。

    国舅爷自然没什么,扭过头来,唐离一字一顿道:但他的身后可还有十几万剑南镇驻军。

    别情你是说。

    希望不会如此,唐离的声音极轻极淡。

    关内道赈灾粮款的弊案来的快,也去的快,事情刚到就随着杨义的畏罪自杀而戛然而止,虽然朝野间议论纷纷,但在陛下面前自承治府不严,致使府内家人依仗宰相之势招摇撞骗之后,国舅爷虽被罚俸一年,但相位毕竟还算稳当,而涉案的关内道观察使及十余刺史却在一日之内人头落地,一案斩杀十几个正五品以上官吏,此案诚然是本朝第一大案。

    正是在这件事情的余波中,除夕悄然来到,随后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迎春花已开出了小小的蓓蕾,顶着严寒过了一个漫长冬天的百姓见到那米粒似的小黄花,几乎都忍不住的要语带惊喜的说上一句道:春天该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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