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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在乎,老子谁都不在乎!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在乎,老子谁都不在乎

    唐时几乎每一城外都设有专供送行之用的离亭,五里为短,十里为长。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回去吧,难不成你要把我送到金州,看了看窗外正陪着张亮说话的吴玉军,唐成笑着向郑凌意道。

    真想啊,郑凌意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低头看了看两人紧紧握着的手,喃喃声道: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这诗听着虽好,但想想却使人心寒,三年。

    何至于此,我得便儿的时候就会来的,眼见着郑凌意眼圈儿都红了,唐成心里也有些酸酸的,他实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看你,怎么跟小孩儿一样了。

    郑凌意任唐成揩拭着她的眼角,阿成,你也调来扬州吧,市舶司衙门难倒还比不上金州州衙。

    凌意,这话我都说过三四回了,市舶司衙门是好,但这是宫里管着的,我来能干吗,这两天里这个话题说的次数太多了,但唐成一直不为所动,来市舶司跟着郑凌意干且不说这样的上下级关系实在别扭,那他如此费心周折的勾搭李隆基还有什么意义

    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的政变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唐成记不清了,但他知道这不会太远。他也同样知道就是在这次宫变里韦后被废,上官婉儿被杀。

    我得便儿就来,唐成脸上正肃起来,凌意,你要记着我嘱咐你的话,这两年且就留在扬州千万别回宫,相王府上,尤其是李三郎若有什么事情时。能行方便就行方便。

    嗯,郑凌意点了点头,眼见着唐成就要下车时,她手中蓦然一紧,阿成,我要你几句好听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拍了拍郑凌意明艳的脸庞后。唐成松开手下车去了。

    见唐成走了过来,陪着张亮说话的吴玉军知趣儿的转悠到一边儿去了。

    走,咱们到亭子里说话,张亮边走边微笑着抛出了一个问题:唐成,想不想调往长安。

    长安,正走着的唐成猛然停了下来,这是张兄你地意思还是。

    三公子昨天下午的回书到了,张亮灿然而笑。公子对此次扬州之事非常满意,遂有意调你往长安相王府办事。

    王府里也有很多职司,这些职司由朝廷支出薪俸,但人员却是归属王爷调遣,简单的说就是高级跑腿。

    王府里还缺少侍奉的人由张兄这等人才在。我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唐成笑着摇摇头,我不去。

    嗯,张亮也猛得停住了脚步。

    帝都长安黄金之城。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所在,唐成居然想都没多想的摇头拒绝了,细细将唐成打量了一遍后,张亮失笑叹道:公子识人的眼光果然非我等可比。

    什么意思。

    三公子回书中说过你会拒绝,我原还不信,张亮摇摇头,做了个继续前行的姿势,两人继续往亭子走去。没想到他倒比我看地更准。

    闻言,唐成笑笑。这不奇怪,青年时代雄心壮志的李隆基眼光的确是好,否则身边也不会聚集起张说张九龄等一代人杰,近而手创出开元极盛之世。

    三公子欣赏你的办事能力,不过跟这相比,他更为欣赏你让我转呈的那句话,走进亭中。张亮探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玉牌递给了唐成。

    这是一面材质与雕工俱都上佳的玉牌。下面系着五彩线编成的丝绦,倒是正好作为腰间的配饰之用。唐成接过玉牌,便见牌上光润地正面阴刻着七个字:

    天生我材必有用

    看着这七个字,唐成无声而笑,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对于如今正蛰伏待机的李隆基而言,自己也许比他的父母兄弟还要了解他,这句话就是往他心口上说的

    翻过仅仅只雕有这七个字的正面,玉牌背面也雕刻着一句诗,却是出自诗经郑风里地子衿篇: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子衿篇在后世虽被学界公认为是一首女子思念情人的恋歌,但在唐时,经学家们的解读却是贤主对人才的渴望,李三郎在这里用上这两句诗,不仅显出了自负,也表达了对唐成才华地看重和延揽之意,确乎是用的合适

    不轻易延揽人,但只要确定对方稍有才华,那怕身份低微如自己,也果断出手,青年时代的李隆基能成为一代雄主,确有其过人之处啊

    这两句诗后,玉牌反面的右下角还雕有三个小字,正是李三郎本人的名字。

    有了这个名字,这面玉牌就化身成了最好的名刺。

    相王府的门子都认识这种玉牌,有了他,见三公子就不是难事了。

    看过之后,唐成将玉牌收入袖中,张亮见他并没有就此外系在腰间,笑着点了点头。

    话已说完,唐成出言辞行,张亮也没再留,跟着往亭外走去,你既要回去,倒有一个消息需知会你一声。山南东道节度使马上就要换人了,金州刺史三年前由别驾升任上来时,正是由林白羽向吏部举荐的,所以说吴玉军他姐夫在金州刺史任上也干不长了,这事你要早做准备才是。

    这铺生意给唐成带来地第一个好处就此显现出来,有安国相王的金字招牌在,其消息收集能力自不待言。

    只可惜唐成分享到的第一个情报就是坏消息,太子兵变引发的大唐官场震荡已经酝酿成形,而对于金州,对于唐成来说,这次震荡带来的直接冲击就是孙使君即将去职。

    这消息知道的人多不多。唐成略一沉吟后跟着问道:新接任的观察使是谁金州刺史又会是谁。

    这也不过是前几天地事情,长安不好说,至少在山南东道,即便等你赶回去,能有门子探知这个消息地也不会超过十人,张亮地话语虽淡,但这淡淡的腔调里却带有一种别样地味道,权利的味道

    陛下圣心默定的新任观察使人选是工部侍郎于东军。至于金州刺史会由谁接任,张亮哑然一笑,大明宫里还议论不到这事儿。

    闻言,唐成点点头,金州刺史的官儿终究还是太小,轮不着天子来操心,工部侍郎于东军是个什么样人物他又是那方地。

    他那方都不是,也就是说除了皇帝之外谁都不认的。他是从工部一步步干起来的。没放过外任,人有些迂阔,但架桥修路倒是把好手儿,张亮看了看唐成,不过这也是陛下选中他的最重要原因。

    居然还是个技术型官员。不过张亮后面那句话却让他不解,嗯。

    听了张亮随后的解释唐成才明白过来,于东军到山南东道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修路,修一条从房州通往本道首府的道路。

    当今天子李显第一次当皇帝刚刚两个月就被老娘武则天废为庐陵王。贬出京城长达十四年之久,安置他地地方正好就是紧邻金州的房州。这李显当皇帝虽然庸碌,但实实在在是个顾念旧情的人,八年前当他被垂垂老矣的母皇重新召回京城复立太子后,就有意为房州做些好事。

    最终,他选择了修路,在山大林密的房州住了十四年,李显太知道当地百姓出行地艰难了。

    修一条从房州通往道城的大路。这不仅能惠及到最大多数的房州百姓,更是利在子孙的好事儿,就连乡里地土老财们发家之后最喜欢做的善举也是铺路架桥,遑论李显还是天子之尊,而且这件事情本身于朝廷来说也有好处。

    虽然几年前就有了这想法,但因李显那时还是太子,还无力推动这样的大工程,及至他登基这两年。却又忙于稳定朝堂。加之登基之初杂事太大因也就迁延了下来。

    此番趁着山南东道节度使换人之际,早已等得不耐的李显顺势推动了此事。素来少有主见的他拒绝了包括韦后在内所有人的提议,一力认定其实并不适合主持方面政务的于东军接任观察使,目的就在于了结多年夙愿。

    唐成静听张亮介绍这些背景时,金州地三潭印月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现在的他却没心思却想这个,此次官员调整要落到实处还有多长时间。

    落到实处,张亮楞了一下才明白意思,你这说法倒别致一个月吧,当日冲出宫城逃走的李重俊已是穷途末路,朝廷总要料理了这件事情之后才会进行官员调整,这是题中应有之意,算算时间,一个月该够了。

    一个月呀唐成无声的点了点头,却是再也没有前两天的好心情了。

    这一年多来他的路子之所以走的顺,升的快,归根结底地原因,若按后世官场地说法就是跟对了人,先是张县令,后是孙使君。

    本来,在圆满完成桐油生意后,若是不出这样的意外,他在金州州衙地前途完全可以用前程似锦来形容,但如今孙使君离职,安知新使君又是什么样人物抑或老马会不会捡个漏子乘风上

    想到这些都是头疼啊总而言之就是一句,他回金州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再那么好过了。

    刹那之间,唐成真有了改变主意调往长安的冲动,但再细想想也只能废然作罢。跑腿不跑腿的且不说,那地方现在也着实去不得。

    身为庶三子的李隆基前途虽然无比光明,但现在的力量却又实在太小,甚至连单立门户都做不到。随后的日子里,他得先跟韦后斗,再跟太平公主斗,甚或还得跟自己老子斗,想想这个过程唐成就有些不寒而栗。在如今这个时候就凑到李隆基身边,着实要有玩儿的就是心跳的勇气。

    要是不知道这些经历也就罢了,明明知道还能拖家带口的一头扎进去,唐成自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张说等人可谓都是一时俊杰之选了,还在这个过程里起起落落,流放来流放去地,唐成虽然自信不比他们笨,但实也不敢自夸就比他们聪明。

    最最关键是这年头连坐的法令实在太吓人。搞的不好全家,甚或九族都得搭进去,考虑到这个,就是再热血的人勇气也得立挫七分。

    虽然明知李隆基最终会取得胜利,但后世里谁又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添进去了多少冤魂

    若有于我有用的消息时,还请张兄告知。

    我会留意,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唐成的马边,张亮伸出手抚了抚长程健马。若是金州已不可为,不妨给我来个信儿。

    闻言,唐成莫名一笑,没说什么的点点头后翻身上马。

    眼见行人上马要走,郑凌意带来送行的乐工们抚起了怀中地乐器。这已是唐时富贵之家送行的惯例,并不为奇。

    唐成并未再留,扭头看了一眼依着马车而立的郑凌意后,马鞭一挥。吃疼的健马在长嘶声中奋蹄而去。

    身后,歌女婉扬幽怨的歌声随风而来:

    挽郎手,折杨柳。

    问郎几时归不言但回首。

    折杨柳,怨杨柳。

    如何短长条

    只系妾心头,不系郎马首

    远远的唐成已经看不清后,郑凌意黯然向乐工们挥了挥手,又静静了站了一会儿,这才与张亮结伴回城。

    约莫着又过了一柱多香的功夫。又有两辆葱油马车疾驰而来,饶是马车已经跑的极快,第一辆葱油车中还有一个女子不时将头探出窗外连声催促。

    路人惊鸿一瞥之间看到这女子地容貌后,多有人一愣之后愕然而立的,那葱油车中的女子实在是太过于扎眼不对是太妖艳了,越是这般的惊鸿一瞥,越是惹人遐思。

    姐姐,他既然告诉你了时辰。你怎得不早些动身。从窗外缩回身子的七织向身边地关关埋怨道:这时候赶去他早就走没影了,我的账还没跟他算清呢。

    早来我又何尝不想只是给他送行的人里听着七织的抱怨。关关无声一个苦笑,随即便掩饰住了,妹妹,你到底是来送我,还是来送他地。

    当然是来送姐姐的,这句说完,七织将手中的锦帕拧了又拧,恨恨声道:不过,要是能赶上机会找他一并把帐算了岂不更好。

    任是七织催促的紧,依旧还是没能赶上,看着空空的离亭,两女都有些怅怅的。

    这小贼溜的倒是快,七织将麻花一样的锦帕重重地扔了出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山南东道金州总有让我抓住你的时候。

    看着七织这副恼恨含嗔的样子,关关心中一动,继而又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这丫头只是被人宠惯了,没受过唐成这样的冷遇而已,所以才会对他如此挂心。如今既然知道唐成已走,过个几天也就好了。

    彻底没了指望的七织想起了此来的正事,已经赎了自由身的关关今天动身回乡寻亲,而她则是来送行的,自小贼给了你那首新诗,姐姐现在正是当红得令地时候,便是小妹也要暂避风头,怎么就要走了。

    十年一觉扬州梦,姐姐地梦早就醒了,关关本待说花无白日红,但终究顾念七织的身份,就没将这句青楼中最是忌讳地话说出口,妹妹年纪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姐姐的心思。

    这都十二年了,亲人怕是不好寻了,姐姐若是寻亲不遇的时候,别忘了还回扬州来。

    关关含笑点点头,心底却是一声叹息:扬州,我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未久,载着关关的葱油马车走过十里离亭,迈上了右边那条黄土古道。

    前次来时走的水路,吴玉军人胖,受不得狭船上的憋气,是以提议这次回程走陆路,骑马累了时雇车就是,唐成遂也依了他的提议。

    因是张亮刚才告知的消息,唐成脸色就算不得好,吴玉军开始时还能忍着,到最后却是憋不住了,阿成,郑凌意那儿你到底啥章程。

    什么啥章程。

    看她刚才送你那样子,还有唱的那折杨柳曲子,可是情意绵绵的很,吴玉军想了想后又道:她容貌好,长相好,但身份就算不提这扯蛋事儿,她那心性,言至此处,吴玉军没再说什么,只是手上比划了一个狠狠下切的动作。

    她十二岁就进了宫,内宫,那是什么地方她要是一点狠劲没有,即便再是表妹,上官婉儿也不会把她安排到那个位子上,唐成嘿然长吐了一口气,她待我如何你也知道,对我来说,只要她这份心不变就成,至于其他的,去他娘的,谁他妈活着都不容易,该狠的时候不狠,没准儿就得让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那群人可是要抢咱的食儿,死的再多也不可惜。

    唐成是借着这个话题发泄心中刚才积下的郁闷,只是很少说脏话的他这番话出口后,却让吴玉军激动起来了,成,你能这么想就行。龟儿子的,这世道活着是不易,咱们累死累活动了多大劲,吃了多少苦才把这铺生意跑成,张亮那狗日的上来就吃了三分之一,这帮长安来的孙子,真他妈比扶桑矮子还狠。

    张亮的出现最终还是交由郑凌意来解释的,毕竟吴玉军身后站得是孙使君,唐成避避也是好事,没他们就没我们,该给的不给,咱们那份也别想到手。

    这我知道,就是心里气不过,说是气不过,但想到这铺桐油生意的收益时,吴玉军依旧是满脸红光,阿成,你知道这铺做下来能赚多少,这个数,可是这个数啊,吴玉军比划着两根手指抽疯似的摇来摇去。

    看到那两根指头时,唐成心里的郁闷才总算消退下去。

    等发完桐油,咱们都是有钱人了,真正的有钱人了,吴玉军现在处于典型的兴奋过度状态,他娘的,老子以后谁都不伺候了,有了这么多钱,老子那儿不能去,还他妈要在乎谁。

    看着癫狂的吴玉军,迎着扑面而来的烈烈寒风,唐成只觉心中蓦然一宽,刚才的郁闷已是随风被吹得无影无踪,反倒是胸中一股豪情陡然勃发起来,是啊,有了这份依仗,至不济也能带着家人退为富家翁,大唐不成那老子就去台湾,操,让这帮孙子们掐去吧掐死一个少一个

    心中沸腾,策马疾行的唐成蓦然迎着烈烈的寒风高声啸叫:去你妈的,来吧,都来吧,老子不在乎,老子谁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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